过年?这个词对你而言,早已剥离了喜庆的外壳,
只剩下沉甸甸的负担和挥之不去的压抑。
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看别人家张灯结彩,欢声笑语,而你,不过是换了个地方闷声受气罢了。
在家,是父亲无休止的索酒、暴怒和摔砸。
在亲戚家,是围坐一桌的虚伪客套和令人窒息的关心。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父亲是个什么德行
酗酒、暴躁、一事无成。
可在推杯换盏间,那些叔叔伯伯却能面不改色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你真是有福气”、“訢言真懂事”之类的屁话。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的酒气和更廉价的奉承,一切都虚假得令人作呕。
记忆里,更早的年节也是如此。
别人的童年是团圆和压岁钱,
你的,
只有门板也挡不住的、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
起初,小小的你还会怯生生地跑出去,哭着喊“爸爸妈妈别吵了”。可换来的往往是更激烈的推搡和一句“回你屋去!”。
后来,你就学乖了。
只是一个人缩在房间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门外刺耳的咒骂、哭喊,
以及瓷器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
眼神放空地发呆。
因为你知道,你的存在,你的声音,在那个失控的漩涡里,渺小得毫无用处。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在风暴平息后,
打开房门,沉默地收拾那一地狼藉,把碎裂的家的残骸扫进簸箕。
最清晰也最痛的一次,是某年春节。
那场争吵格外激烈,东西摔了一地。
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卧室生闷气,而是红着眼睛,猛地推开了你的房门。
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泪痕,看着坐在床边的你,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郗玥“言言,”
她蹲下来,紧紧抓住你的肩膀,指尖用力到发白,
郗玥“你跟妈妈走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你看着母亲眼里那点微弱的、近乎哀求的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离开这个家?离开父亲?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带着巨大的诱惑。
但下一秒,父亲平日里偶尔流露出的、醉酒后抱着你时那种脆弱又依赖的神情,
还有他清醒时为数不多的温和片段,猛地压过了那点渴望。
他还需要你。
他只有你了。
你要是走了,他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也挺可怜的。
沉默了许久,久到母亲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你垂下眼,不敢再看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郗訢言“我……我跟爸爸。”
母亲抓着你肩膀的手猛地松开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看着你 ,眼神从期盼变成震惊,
最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失望和一种……
心死的灰败。
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你心上。
当晚,她就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也彻底离开了你的生活。
门关上的声音,轻得像是幻觉,却又重得砸碎了什么。
父亲冲进你的房间,一把抱住你,身上还带着酒气,声音哽咽。
全能“訢言,好孩子!爸爸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那几天,他对你确实很好,说话温和了许多。
你那颗被母亲离开刺伤的心,竟然生出了一丝卑微的幻想。
也许,这个破碎的家,还能勉强粘合起来?
也许,没有母亲,你们父女也能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