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尖冻得发凉,伸手拈了个诀,随意一挥,屋子里取暖用的炭炉便应声点燃了。
还未等炉火烧热屋子,就听得廊上传来几声细不可察的衣料摩擦声。
他骨碌一下盘腿坐起,见蓝忘机推门而入,手上还提着一个梅花图样的白瓷酒瓶。
魏无美大喜过望,原本想着今晚吃了个肉汤团,不会有小灶了,没想到蓝忘机竟然提来了一壶酒。
他赤着脚跑下床,一把扑进蓝忘机怀里,道:“二哥哥,你对我最好啦!”
蓝忘机被他冷不防扑了个满怀,身形半分夫有踉跄,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回抱住魏无美,道:“天冷,需温酒。”
又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语带责备道:“怎么不穿鞋袜?”
魏无羡整个人挂在蓝忘机身上,只觉得对方贴心得紧,狠狠地蹭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去塌上取了袜子来穿。
两人在矮桌前席地而坐。
蓝忘机取来一个碧绿碗盏,盛满水,架在炭炉上,又将装了酒的白瓷瓶浸在碗盏里,除去瓶口的木塞。
不一会儿,香甜的酒气便随着沸腾的水声,盈满了整个静室。
是桂花味。
魏无羡忍不住奇道:“这也是姑苏冬至的食俗吗?”
蓝忘机道:“是。冬酿酒,只有这个时节有。”
说着,他翻过桌上倒扣着的杯盏,提瓶倒酒。
当然,只给魏无美倒了一杯。
云深不知处禁酒。
他纵容魏无羡喝是一回事,但自己不能以身犯禁又是另一回事。
魏无美知他脾性,便不劝酒,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入口是醇香的桂花香气,温和柔润,不似天子笑那般辛辣,却也因着刚在炉火上烫过,喝得人遍体生暖。
魏无羡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又连着斟了好几杯,尽数饮入。
这酒明明不烈,他却喝得整个人都歪到了蓝忘机怀里。
蓝忘机任他贴着,伸手扶住他的侧腰,免得他过于放浪,落下地去。
魏无羡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道:“蓝湛,你们这里的习俗和云梦真的好不一样。在云梦,过冬至都是吃饺子的,说是可以‘消寒’。以前我和江澄比赛吃饺子,师姐就在后面笑,说今年谁也冻不着了。”
他顿了顿,才道:“没想到姑苏是吃汤团的,还是肉馅的。是取团圆之意吗?”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兄长和我说,吃了汤团就大一岁了。”
魏无美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幼年的蓝忘机,嘟嘟的小脸生得和白玉汤团一样,软软糯糯,偏生这小团子还总是满脸严肃,面对冬至汤团吃得一丝不苟,吃完还要在心里默默记下:长大一岁了。
心头的鸟云一散而空。
魏无羡被自己脑中的画面可爱得直打滚,趴在蓝忘机怀里笑得发颤。
蓝忘机:“……”
他将快要笑到地上的人捞起来,低声道:“不可胡闹。”
魏无羡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不胡闹不胡闹。说起习俗,我还真有一事想问问你。”
蓝忘机不语,静等他发问。
魏无羡道:“姑苏这边,冬至也是要烧纸钱的吧。”
蓝忘机呼吸微微一顿,似乎是明白他想问什么了。
魏无美反客为主,换作跪趴之姿,欺身上前,几乎是贴着蓝忘机的脸问道:“所以,含光君到底有没有给我烧过纸钱?”
之前义城一事,小辈们替晓星尘烧纸钱的时候,他就问过蓝忘机这个问题,当时蓝忘机避而未答,他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仙门中人尽皆知,死人是收不到纸钱的。
但今日被这节日习俗勾起了往事,忍不住又好奇了起来。
蓝忘机没有说话,烛火映在他浅琉璃色的瞳里,隐约闪动。半晌,他开口道:“烧过。”
魏无羡微微睁大了眼。
蓝忘机接着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魏无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在世人团聚追忆故人的冬夜,哪怕是被视为仙门楷模的蓝忘机,也会忍不住烧上几张纸钱,期望从小听的教诲有那么一分可能不是真的,期望这些白纸焚烧成灰后,可以落在彼世的孤魂手里。
灯花爆出“毕剥”一声,炸得魏无美心尖一紧,随即蔓延开丝丝痛感。
他伸手抚上蓝忘机的脸,指腹在暖玉般的面颊上摩挲,他柔声道:“烧不到也没关系。以后也不用烧了。”
说完,便吻了上去。
从唇瓣厮磨到舌齿相缠,从蜻蜓点水到攻城略池,魏无美勾住蓝忘机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却觉得还不够,心里想着再深一些,再深一些,恨不得和对方融为一体。
蓝忘机仿佛感受到他的渴求,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搂进怀中,唇上不断加深这个吻,舌尖时而灵活地搅弄着对方的,时而掠过齿间,引得魏无美阵阵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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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故人归,至此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