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东京,夜晚的街道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路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车流依旧穿梭不息,轮胎碾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行人们裹紧大衣,步履匆匆。
一男一女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脚步轻缓,却默契地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女生的银白色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仿佛她是这片冬日夜晚的一部分。男生的目光偶尔瞥向她,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两人的脚步声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印记,偶尔有雪花从枝头飘落,轻轻落在他们的肩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远处,电车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女生轻轻抬起头,望向夜空,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男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夜空中并无星辰,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凌枫君……”她轻声开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释然。
“嗯?”我转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
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雪,很美。”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温柔:“是啊,很美。”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感到尴尬。夜风依旧轻轻拂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或许,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情感早已在无声中传递。
“尾随”了她那么多次,我其实十分清楚南枫梨音家的具体位置,也明白她此时此刻正在带着我绕远路。她的脚步依旧轻缓,仿佛在刻意延长这段路程。我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旁,任由她带着我在雪夜的街道上兜兜转转。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短暂的相处终会有让人依依不舍的尽头。当我们终于走到她家附近的拐角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光芒:“凌枫君,我到家了。”说完,她脱下身上的外套,但并未还给我,只是轻轻抱在怀里,仿佛在感受着残留的温度。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的布料,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件外套,可以借我一段时间吗?我会好好保管的。”
我愣了一下,她的话让我有些为难。并非是我不愿意借给她,而是因为这件外套是我的校服。在日本,学生们冬季的校服通常只有一套。虽然校服的材质特殊,洗完后晾一晚上就能干,但如果今天借给她,我明天可能就得装病请假了……
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脸色虽依然挂着笑容,却也掩盖不住她那愈发明显的失落:“倒是我唐突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歉意,“凌枫君的外套,还是还给你吧。”
她颤颤巍巍地将外套递给我,我下意识要接过校服的动作突然僵在半空——她的指尖正死死攥着袖口的褶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对抗某种本能。夜风掠过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方才轻快的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前辈......"我缩回手,喉咙突然发紧。路灯的光晕里,她突然侧过脸去,银白色长发被风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我还是捕捉到了她仓促吞咽的动作——喉间细微的起伏像是被月光冻住的涟漪。
雪粒扑簌簌落在她的肩头,校服下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她保持着递衣服的姿势,冻得发红的指尖在深色布料上格外刺眼。我突然意识到,这件校服或许是她此刻唯一能正大光明拥有的、可以触碰的温度——就像那晚我们共同仰望的烟花,明明转瞬即逝,却在记忆里烫下永恒的印记。
我最终并未接过她递来的校服外套。夜风卷着细雪掠过我们之间,深色布料在她手中簌簌颤动,像一只被雨淋湿却不肯归巢的鸟。她的指尖在袖口处无意识摩挲,被寒风冻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前辈的手比外套更需要保暖。"我后退半步,将双手插进口袋。校服下摆突然被风掀起,啪地打在她的小腿上——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她浑身一颤,仿佛某种隐秘的期待被戳破了。
她猛地转身背对我,银发在风雪中划出凌乱的弧光。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布料窸窣的响动——她把校服团成一团抱在胸前,单薄的肩胛骨在校服衬衫下凸起尖锐的弧度。积雪在我们脚下发出细碎的哀鸣,而她带着鼻音的尾音终于泄露了藏匿整晚的哽咽:"凌枫君你真的......很温柔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家门口的方向走去,兴许是怕我看见她泛红的眼角。她的步伐很快,却始终紧紧抱着那件深色校服外套,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的路灯下。寒风卷起几片枯叶,轻轻拍打在我的裤腿上。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轰鸣声,像是某种无形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