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起床咧!”母亲的呼唤裹着牛奶的醇香飘进被窝。我勉强撑开眼皮,瞥见闹钟泛着荧光的指针——六点三十分,窗外还浸在钢蓝色的黎明里。
“棒球社晨训改时间了?”我含糊地问着,手指无意识揪紧被角。
母亲拧亮床头灯,暖黄光晕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跃:“可比棒球重要多了。”
冷空气顺着窗缝钻进来,激得我瞬间清醒——椅背上孤零零挂着件灰色连帽衫,本该挂在那里的藏青校服外套此刻正躺在南枫梨音家的某个角落。
楼下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混着少女清泉般的嗓音:“阿姨,味噌汤需要再加昆布吗?”
熟悉的声音令我触电般弹坐起来,牛奶在杯子里晃出涟漪。母亲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人家天没亮就等在玄关了,你好意思让人家饿着肚子看你这鸡窝头?”
来不及多想,我匆匆套上衣服,跟着母亲下了楼。刚到楼梯转角,正撞见南枫梨音俯身调整餐垫。玄关的感应灯将她垂落的银发染成月白色,发丝随着动作在地板投下流沙般细密的影子。她将味噌碗轻轻推向餐桌中央,陶器与木桌相触的闷响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感。
“应该用矮碗盛腌菜。”她自言自语着调换餐具位置,指尖在碗沿留下薄雾般的指纹。我的校服外套像展品般叠放在餐椅靠背,袖口沾着的面粉痕迹恰好与餐桌中央曲奇罐边缘的糖霜重合——那是她做点心时特有的标记。
母亲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玉子烧转了出来,不锈钢夹子敲了敲我的后脑勺:“梨音今早特意去三丁目那间24小时洗衣店,把你忘在滚筒里的校服救出来了。”
南枫的耳尖泛起珊瑚色,手指无意识绕着发尾打转:“昨晚……昨晚我刚好路过洗衣店,看到你的校服还在滚筒里,就想着帮你拿出来。”晨光初现的微曦透过厨房气窗,在她睫毛上凝出细小的霜晶。
她忽然低头整理裙摆,制服裙的标准褶痕间隐约露出浅蓝色手帕的一角——那是她常用来擦嘴的旧手帕,边角还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仿佛被水晕开的颜料,却又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意味。
我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餐桌,味噌汤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腾,模糊了南枫梨音的脸。她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绕着发尾,耳尖的珊瑚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她身上唯一一抹鲜活的色彩。
“谢谢。”我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我都已经做好今天装病不去学校的打算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把校服亲自给我送了过来。
至于她说的洗衣店,不用猜我也知道她那是为了安抚母亲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毕竟,昨晚她明明是将我的校服带回了家,而不是什么洗衣店。她的细心和温柔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现在最让我在意的是,她是怎么找到我家的?或者说,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家地址的?
带着这个疑问,我放下手中的味噌汤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南枫梨音的脸上。
“南枫前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她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调整餐具的位置:“昨晚……你训练完离开时,我刚好路过球场,看到你把校服忘在长椅上。本来想叫住你,但你走得太快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后来我问了棒球社的经理,才知道你家的地址。”
闻言,我并未说些什么。和之前去洗衣店帮我拿校服的借口一样,这显然也是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母亲在场,她有所顾忌。
一场早餐,我们三个人各怀心事,但整个过程却异常平静,仿佛每个人都默契地维持着这份表面的和谐。母亲偶尔会笑着插几句话,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但她的目光时不时在南枫梨音的脸上停留。我要是没看错,她灼热的目光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好奇和关切,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欣慰——那种眼神,简直像是在审视……儿媳妇儿?
南枫梨音似乎也察觉到了母亲的注视,她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头小口喝着味噌汤,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仿佛生怕打破这份微妙的平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在掩饰内心的局促。
母亲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中的关切意味却愈发明显。她夹起一块玉子烧放到南枫梨音的碗里,语气亲切得让人有些不自在:“梨音,多吃点,别客气。”
南枫梨音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谢谢阿姨。”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脸色虽然略显疲惫,但依旧带着一丝红润,仿佛晨间的活力还未完全消散。
我低头喝了一口味噌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驱散心中的疑惑。餐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安静,只有瓷器轻碰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南枫梨音低头小口喝着汤,热气在她面前氤氲成一团薄雾,将她的表情遮掩得模糊不清。
早餐结束后,南枫梨音主动帮忙收拾餐具,母亲笑着推辞了几句,却拗不过她的坚持。我站在玄关穿鞋,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她的方向。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仿佛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计算,就连将碗碟放入水槽的声响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凌枫君,我们走吧。”她走到玄关,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清澈而柔和,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我点了点头,推开门,冷风夹杂着零星的雪粒扑面而来。南枫梨音跟在我身后,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