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晨光在室内浮动，像是稀释了的光晕，朦胧而清冷。我睁开眼时，南枫梨音正用微颤的手指将保温杯放回床头柜。银发间垂落的碎发扫过她泛红的眼尾，像是晨雾里沾湿的樱花瓣，连睫毛上凝结的细碎光点都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凌枫君，你终于醒了……"她按住我试图抬起的肩膀，陶瓷杯沿还留着半圈未干的水渍，"校医说这是风寒引发的高热。"温水浸润喉咙的瞬间，我尝到蜂蜜的甜味混着姜汁的辛香，这才注意到她右手食指泛着不自然的红，指甲缝里嵌着几粒深色碎屑，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她别过脸去整理皱褶的床单，晨光勾勒出她眼下黛青的阴影。黑色画本从她膝头滑落，昨夜美术室未阖紧的窗缝里，夹着张被雪水洇湿的速写纸——那幅未完成的星空线稿上，铅笔痕迹仍停留在昨天交谈前的状态，唯有边角被融雪晕开的墨渍，像银河边缘漫出的星尘。
"都怪我……"她突然用指尖摩挲陶瓷杯的樱花纹路，釉面倒映出她咬破的下唇，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要是昨晚没拿走你的外套……"寒鸦掠过窗棂的阴影截断了尾音，她猛地转身去扶摇晃的输液架，制服袖口翻卷时露出内侧斑驳的姜渍，像是把整夜的辗转都熬进了这片昏黄。
“没事的前辈，你不用太多在意……”我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刮过的枯枝，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话说，是南枫前辈你送我来的保健室吗……”
“你还好意思说……”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像是被揉皱的画纸，混杂着气愤、不安、心疼、愧疚与担忧。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三十九度五……凌枫君，你也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吗？身体不舒服，我帮你请个假不就行了……”
闻言，我沉默了。因为我一早上压根儿就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可这又该让我如何解释呢？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色格子棉被上，像是逃避某种无形的压力。半晌，我轻轻安慰道：“南枫前辈，别担心，至少……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唉……真拿你没办法。"她轻叹一声，像是风掠过枯枝的叹息。
"嗯……好像还是有点烫……那你再睡会儿吧。"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后，她拿起我胸前的被褥往上轻轻拉了拉，盖住了我的肩膀和裸露在外的脖颈。
这个距离下，她身上薰衣草香混着雪水的清冽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整理一幅易碎的水彩画，指尖隔着被褥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仿佛在确认我的存在，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她不愿失去的东西。
"南枫前辈你也很温柔呢……"我望着她发梢凝结的细小冰晶，声音轻得像是要融化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她突然僵在整理被褥的动作中，指尖抚过被褥褶皱的纹路，仿佛那些褶皱里藏着未说出口的辩解，或是某种她不愿面对的真相。
晨光突然倾斜，像是被风吹偏的光束，照亮她锁骨下方新添的墨痕。那抹深青应该是她作画时打翻的群青颜料，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某种隐秘的伤痕。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触电般缩回——那里的温度比输液管里的液体还要凉，像是深冬清晨未结冰的溪水。
"别乱动。"她脸色微红，猛地将我按回枕头，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银发垂落在我枕边，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散落的星辰。
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晨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眼下的黛青阴影却比昨日更深了几分，像是被时间刻下的疲惫。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姜茶香气，像是某种温柔的慰藉。
"南枫前辈，"我轻声唤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刮过的枯枝。"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风掠过雪地的低语。手上的动作也依然没有停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她内心的那丝慌乱。“我和老师请过假了，只是……我有些担心你。”
对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赶她走了。其实我倒是没有真想赶走她，一个人在保健室多无聊啊，有个人能和自己说话解闷，而且对方还是个大美女，这种事情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事实却是：她见我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我睡着了。当然，我一直眯着眼睛，确实容易让人误解。总之呢，她之后也没再打扰我，而是从包里拿出她的那个黑色画本，坐在我身前，低着头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有时候她还会轻轻笑出声来，可能是害怕吵醒我，她的笑声并不大，反而有些悦耳动听，像是风铃在晨光中轻轻摇曳，让我听完后感到心旷神怡。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她，也不觉得无趣，甚至想过：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但是呢，美好的时光永远都是短暂的。不知不觉，这一瓶药很快就没了，也不知道她在画画哪来的这么强的时间观念，只见她收起手中的画本和画笔，随后看向我的方向，似乎是准备叫醒我。
只是当她看见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蜂蜡融化的甜香，画本从她膝头滑落的瞬间，纸张如折翼的蝶般散开。晨光恰好照亮翻开的某一页——潦草炭笔勾勒的少年侧脸枕在雪白枕头上，睫毛投影在纸面凝成细密的雨帘，输液管的弧度被画成银河垂落的轨迹。
"这是......"我刚要伸手，她突然扑过来按住画纸。银发扫过我的手腕，带着昨夜沾染的雪松冷香。她的呼吸乱得不像话，锁骨下方的群青色颜料蹭在病号服领口，晕染成一小片未愈的淤青，像是某种隐秘的伤痕。
我们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听见彼此心跳震碎晨光的脆响。她的体温透过制服衬衫传来，比方才触碰锁骨时更凉几分，像是深冬清晨未结冰的溪水。画纸在她掌心皱成一团，边缘翘起的纸角划过我手背，留下道比雪粒子还轻的痒，像是某种无声的告白。
"别看。"她把脸埋进我颈窝，声音闷得像是从海底传来，"至少现在......别看我画的你。"发丝间垂落的雪粒在体温里融化，顺着我锁骨流进衣领。她右手食指的烫伤红得刺眼，指甲缝里的琥珀碎屑随着颤抖簌簌落在床单上，像打翻的星辰，带着某种未尽的遗憾。
后来具体我是如何缓解当时那种尴尬的气氛的，我就记不清了，甚至我现在还在想，我当时真的有刻意去缓解吗？
答案其实是否定的，我不清楚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可能那一刻她紧贴着我的心动瞬间，可能是那一晚她拿走我校服外套的瞬间，可能是那个傍晚她向我坦白一切的瞬间，可能是她还没查出绝症前每天都来找我聊天的某一个瞬间，甚至有可能是夏日祭晚上烟花绽放的瞬间……总之，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被命运这根红线紧紧串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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