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片孙策内容很多!不喜跳过。
大乔在梦魇中沉浮。
“不…不…不是…我不是…”
她出生的那日,江岸起了前所未有的一阵飓风。
“……神女降世,只有一人。”乔家族长紧握着占卜的龟甲,凝神望向天空。
所有族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先出生的那个孩子身上,面色凝重——她没有一丝表情,不哭也不笑。
"双生降世,必有一劫,必有一劫啊!"白发祭司已扬起银刀悬在大乔襁褓上方,"海神需要祭品..."
“灾星……”人群中一句声音喊道,而后从四面八方涌来。
“诅咒,一定是诅咒!前些日子我家那位出海遇难,就是预兆啊!”
"她只是不会哭!"乔夫人突然扑上来抱住婴儿。
女婴掌心闪过一抹蓝光,屋外枯井突然涌出咸涩的海水。
襁褓中另一个婴儿咿呀地叫着转移了众人注意力,一只蝴蝶顺着那婴儿的手起舞、盘旋,粉色的花粉化作一道道轨迹弥散在空中,逐渐了平息了众人心中的情绪。
“终究只是个孩子。”乔家族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乔蜷缩着跪在祠堂角落。
"你记住,如若胆敢再擅自离开院子,惩罚就不单单只是这样了!"族长抑制着怒气拂袖而去。
院外传来阵阵喝彩声,小乔被众多族人簇拥在中心,指尖轻点,粉白花瓣如雨纷飞。
“不愧是花灵之力啊,我家最近收成又多了些。”
“好美的自然之力!”
闻言,大乔落寞地摊开手,看着那微弱的蓝光在指尖游走,像困在浅滩的鱼,挣扎着想要跃起,却终究只能无力。
她花了三个月才摸索出的能力,不过是让掌心处聚起的一团水汽。
是不是自己再有能力些,就不会被大家嫌弃了,大乔想着。
水汽凝结的蝴蝶在火焰上瞬间瓦碎,化作一滴泪般的露珠,无声地坠落在地
阿妹,生辰快乐。
偏见是一个种子,潜移默化中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
从大乔有记忆起,面对她的,是封锁的院门,是鄙夷的目光,是无尽的冷语,是其他孩童的避之惶恐不及,是阿母念咒驱邪后才能送出的糕点。
她成了旁人灾祸的源头,似乎所有的祸事因她的存在而有了理由。
她与别人的所有交流,被一种名叫命运的东西无情地切断。
被接纳成了一种奢望。
白日里族长将她叫到祠堂,语重心长地说道,
"司马家要一个人。"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江对岸,"你既无灵力,便去吧。"
雪中辇车离开乔家时,大乔透过车帘缝隙,看见小乔追出来摔在雪地里,怀里的海棠花撒了一地。
马车碾过积雪的声响沉闷而压抑 ,但她真切听到了那道喊声。
“阿姐!”
大乔心中一紧,猛地扑到窗边,还未看一眼,车上符咒的反噬瞬间让她吃痛缩回了双手。
她想喊车夫停下,想跳下去扶起妹妹,可喉间像堵着团棉花,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是禁言咒。
雪幕中,小乔被赶来的乔夫人抱了起来。族长手持海神戟站在一旁,戟尖蓝光闪烁,小乔在母亲怀里逐渐安睡过去。
此面,应是两人最后一见。
"灾星走了。"
“最好别再回来!”
一些声音顺着马车消散在雪里
灰暗逐渐成了画面的主色调。
十五岁的司马懿站在魏都长廊上俯视看向她,魔气凝聚成的黑蛇在他指尖游走。
一切情愁的开始或许来自于这束目光。
十五岁的少年司马懿——鎏金护甲还未染血,眉宇间尚存三分稚气,连掐她下巴的力道都带着的狠意。
这般生涩的模样,与记忆里最后那个疯狂的形象重叠,让她眼底泛起涟漪般的痛楚。
二十岁的灵魂盛在六岁的眼瞳中,复见初遇之景,大乔才恍然记起,她对于司马懿的情感,起初不是怕。
那十年,她本就不曾有悔。
当净化之力展现出时,连她自己也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庆幸。
两人擦身而过时,她看见了那少年手腕上的暗伤,有过不解。选择她,究竟是出于怜悯还是利用?
冥冥之中是否过暗示,注定了日后两人间宿命的纠葛。
大乔睫羽处落下了一滴泪,是滚烫的,划过脸颊时却凝结成了霜。
十年的光阴,重重叠叠压在她的心上。
初到那夜司马家的地砖比乔家的更冷,寒气能扎进膝盖骨缝里。耳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忍不了就回去。"
大乔把嘴唇咬出了血,没告诉他,乔家的戒尺打手心更疼。
七岁春————
他第一次在大乔面前展露出魔气失控的一面,黑雾从书房门缝里渗出来,凝成无数尖叫的鬼面。
于司马懿,不过是每月必受的一次炼心,但于大乔而言,她只觉得死亡很近。
她赤脚跑过回廊,浑然不觉冰霜早已将脚踝刺出密密麻麻的血痕。
门内景象让她僵在原地——七条魔气凝成的锁链贯穿了司马懿整个胸膛,身躯悬在半空,眼角渗出的血已结成冰晶。
"滚..."
他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带着血腥味。大乔却扑过去抱住他垂落的手,任由暴走的魔气划破她的脸颊。
若没有乔家给她的那片护鳞,此刻无疑是在送死。但大乔早已认定了,这命一半属于他。
净化之力如月华倾泻。
当第一缕蓝光没入他心口时,司马懿突然暴起掐住她脖子。大乔没有挣扎,只是用淌血的手指,轻轻抚在那道旧伤上。
魔气倏然一滞。
他眼里只有审视与算计,读不懂她目光里溢满的担忧。
“谁允许你进来的?”
炉火映着两人的脸,只听得见呼吸。
九岁夏——
司马懿出征三月,大乔端着的药盏溅上血,他忽然用剑尖挑走她耳后别的一片枯叶。
"脏。"
那片叶子是大乔在祠堂觅的,传说能保佑平安。
十一岁秋,
小乔偷偷送来一支海棠簪。
被发现时,司马府中满院的瓷器化成了一摊碎片,只是趴在地上固执地找寻簪子的残支,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
司马懿强忍着怒气将她从碎片中拉出,警告道,
"再碰乔家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的手背蹭到了一滴滑落的泪,却又突然改口,“下不为例。”
十三岁及笄,
司马懿在大乔手腕处点上了一滴血。
"司马家的印记,我要你记住,你只属于这里。"
后来大乔偶然翻阅古籍才知,那是司马家独有的护魂咒。
十五岁那年,
那次魔气反噬是往日百倍,其中掺杂着某人的私心。
"出去...走!"他故意让声音嘶哑破碎,手上力道却暗中加重。
大乔没有逃。 想起之前锁骨处的符咒,她颤抖地拉开衣袖,用灵力在肩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咬这里...灵力脉络最近..."
魔气化作獠牙刺穿她右肩时,她顺势将灵力灌入他经脉。司马懿本能地咬住她伤口,血腥味溢满口腔的刹那,他尝到清冽的潮汐之力。
这次反噬比以往更凶,他半边身子已爬满蛛网般的黑纹,嘴角不断溢出蓝黑色的血。
大乔反而向前一步,她疼得发抖,却把手臂环过他颤抖的脊背,
“义父…我在。”
司马懿齿间缠绕的魔毒正侵蚀大乔内脏,但净化之力仍在温柔地抚慰他每一寸的灵
就像过去这些年里,他传授她魔道之力,教她识大体,知礼仪,她总默默用治愈术治疗他练功留下的暗伤。
天明时分,司马懿逐渐清醒, 大乔替他承受着反噬高烧不退,朦胧间有人一遍遍擦拭着她额头的汗。
那双手,带着浓稠的沉水香。
十六岁,江东那场大雨带来了某个人。
司马懿一连几天都忙转在接待吴地派来的使臣里。
纸鸢掉到墙外的时候,大乔正坐在海棠树下发呆。
那是她花了三个月偷偷做的样本——阿妹生日接近了。
竹骨是拆的后院里的香架,绢面来自于她收藏的手帕,连颜料也是攒着花汁一点点染的。
她仰头看着它晃晃悠悠飘过墙头,最终卡在了墙外老槐树枝桠间。
“不准出院门。”
司马懿今早离开时的命令还在耳边,可看着纸鸢的尾羽在风里轻轻摇晃,大乔咬了咬唇,提起裙角踩上了假山。
刚爬上墙头,春日的和风迎面拂来,带着宫墙外自由的青草香。她晃了晃身子,最终选择坐在墙檐上,脚尖悬空轻晃,享受了片刻。
"再近一点……"
她专注地操控着灵力,蓝光如丝线般缠绕上纸鸢的竹骨。
"啊——嚏!"
灵力的轨迹骤然偏斜了许多。
一道金光紧随其后,"啪"地砸在她膝头。
"姑娘,那可是我的腰牌。"
风铃轻响。
“需要帮忙吗?”
带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大乔低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里。
红衣少年懒洋洋地倚在槐树下,马尾高束,发梢沾着碎光。他指尖一挑,那枚卡在枝头的纸鸢便稳稳落进掌心。
“孙家孙伯符。”他笑着拱手,“姑娘是……?”
大乔怔住,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眼睛像盛着阳光,笑容放肆又明亮,衣襟落满了鲜活的风尘气。不同魏宫里的人那样,永远低眉垂眼,行走时连衣料摩擦声都要克制。
“我……”她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还坐在墙头,慌忙要下去,却脚下一滑——
“当心!”
一双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大乔只想着尽快拿回纸鸢的样本,却不想发生现下这窘境,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直愣愣盯着那纸鸢。
孙策身上有战马、皮革和柑橘混合的气息,融在这慵懒的暖意里。
“你是司马家的……”孙策突然一挑眉,目光落在她腕间淡蓝色的咒印上。
大乔下意识抽回手,纸鸢被递到了胸前。
孙策随意地将腰牌系回腰间,留了半截红绳垂下来,"姑娘怎么称呼?"
“大乔…方才多有抱歉,但谢谢公子。”大乔面露些许歉意。
"哎,小事一桩。”孙策的发梢沾着墙外的柳絮,他已在这绕圈了三遍。
"初到魏宫就迷了路,可见我与这地方八字不合呢。"
大乔捏紧纸鸢的竹骨,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名号她记得——江东的小霸王,司马懿近日宴请的贵客之一。
“这里的回廊比咱们吴郡的芦苇荡还绕" 孙策挠了挠头,忽然指向远处交错的红墙,“乔姑娘若得闲..."可否领路一下去东华殿的近路?听说那里的海棠可是魏都盛景。"
“啊?”听他突然一问,大乔虽有些顾虑,但因刚才的歉意,便只好应允了。“嗯。”
孙策的指尖拂过一株垂丝海棠,惊起几只粉蝶。"乔姑娘可知道,这花在吴郡可做成上好的糕点,甜得很,改日给你带些。"
大乔低头避开他带笑的眼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不必了。”
她得尽快回去。
"且慢。"孙策突然蹲在道旁,拨开丛野蔷薇,"你瞧——"
他掌心里躺着一枚泛青的野莓,表皮还带着晨露。
"魏宫的鸟儿真挑嘴,这么好的胭脂莓都不吃。"少年手腕一翻,野莓便滚进大乔半拢的掌心,"你尝过吗?”
大乔盯着掌心跳动的青翠,忽然想起司马懿警告过"宫墙内万物皆险"。可孙策已经自顾自摘了第二颗丢进嘴里,酸得眯起左眼的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但碍于礼节,大乔忍住笑意将头偏向一旁的海棠。
"这株倒是精神。"孙策随手拂过道旁斜出的花枝,"但比不了我们吴宫那束。”
孙策的话很密,有时大乔还未想好如何应答,他已说到下一句。
这个人,好像和传言中不一样?大乔已有些怀疑她听说过的那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是否是眼前这人了。
"姑娘在魏宫住多久了?"
"九年。"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不知对方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孙策却像没察觉似的,突然蹲下来拨弄路边野草:"你看。"他掐下一朵蓝紫色的小花,"在我们家乡,这叫'潮信草',涨潮前会合拢花瓣。"
大乔怔怔看着躺在他掌心的野花,她从未发现过宫墙下还长着这样的生机。
既然他没发觉,她也没再想。
转过第九道回廊时,孙策忽然驻足。
"说起来..."他望着天际翻滚的云,"姑娘可曾出过魏宫?”
大乔摇了摇头。
“那见过赤壁的大潮吗?" 孙策又问。
"听说过...很壮观。" 大乔应到。
"何止壮观!"少年突然转身,惊飞檐下栖雀,"潮头能掀出七彩虹霓,浪花里有时还能捡到鲛人泪。"
他眉眼生动,仿佛雷鸣般的潮声此刻就在眼前。
大乔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淡蓝色的咒印在衣袖下若隐若现。她忽然想起幼年那些在乔家祠堂的夜晚,从窗缝里看见的流星——也是这般转瞬即逝的自由。
她明明长在江边,却从未观过潮。鲛人泪?阿妹会喜欢吗?再加之孙策的描述,心中不免有些驰往。
宫墙的影子斜斜压过来,远处传来宴席的钟鸣,大乔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尖正悄悄抵着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
"潮头能掀千堆雪。"少年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今天正巧无事,可是个观潮好日子。”
大乔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她听出对方的意思。那目光太过明亮,照得她所有推拒都无处遁形。
"我...不能出宫。"
"我知道。"孙策将潮信草别在她衣襟上,“但我问的是——你想不想?”
他突然蹲下来,平视着她低垂的眼睛:"现在申时未过,骑马去刚好赶上涨,运气好还能赏一赏花灯。”
少年眼里的火焰是温暖的,不像司马懿永远带着审视的冰冷。
“鲛人泪好看吗?”大乔问到。
孙策九岁那年,曾在乔家偏院见过一只瘦弱的“白鹤”。
那是他随父亲拜访乔氏商谈水路贸易时,偷溜到后院看见的。
"晦气!灾星!" 他听见过路的奴仆窃窃私语。
孩童的好奇心驱使他扒开墙缝。透过发霉的窗棂,他看见一个穿素白单衣的小女孩孤独地坐在亭中,正用指尖接屋檐漏下的雨水,水滴在她掌心凝成珍珠的模样。
他将油纸包裹的吴地糕点推入门中,那双眼睛,突然与他四目相对。
传闻中司马家收养的乔氏长女,原来就是当年那个女孩。他仰头望着墙头摇晃的纸鸢,忽然想起方才宴席间听来的闲话——
"那药人活不过二十岁。"
"司马懿用她炼化魔气呢。"
"据说她出生后,就带来厄运,所有乔家才放弃的她。"
他心中有些愤愤。
纸鸢突然被风吹偏方向。孙策下意识伸手,腰牌却被灵力牵引着飞向墙头。
扬起头,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她……
大乔正坐在魏宫的高墙上,素白的裙裾被春风吹起,像只随时会飞走的鹤。
"姑娘,那可是我的腰牌。"他故意让吴侬软语染上三分委屈,果然见她慌乱起来。当那抹素白身影从墙头跌落时,他足尖一点便跃上高墙,特意让束发的红绳扫过她手背。
定情结。周瑜说吴地姑娘都认得这个。
他在系上腰牌时特意露出了三分。
"初到魏宫就迷了路。"他佯装无奈地摊手。引她说话时,目光扫过她颈间咒符。
听她最终答应赴约时,孙策笑着后退隐入阴影。直到转过宫墙拐角,他才放任眼底情绪翻涌的浮现。
腰牌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那上面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