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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因为流萤飞向大海(1)

(代发)门佑的幻想集

那日之后并没有人追究门佑的责任,那次之后也不再有人打扰他们的生活。极夜与门佑共同切开蛋糕,简单地庆祝这个生日,在黑暗中相互依靠。“我觉得我需要休息几天,感觉有些累了呢。”极夜在门佑的怀中说。

  “当然,”门佑看着窗帘后朦胧的光,说,“在家也要保护好自己,今天下午我还得去给秋月上课。”

  “最近在教些什么?”

  “决斗魔法,”门佑仰起头,看向充满黑暗的灯泡,“那孩子对这很感兴趣,和当年的我很像。”

  “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学习那个?我指的是魔法。”极夜忽然问,他坐起来。

  门佑在此刻更加确信,药剂的魔咒依然停留在极夜的体内,在之后的多年间都不会退散。他抓着极夜的左爪,像过去检测每个学生那样感受极夜体内的魔力流动——极其缓慢,但坚毅如月相变化不可逆转。这是从前不曾有的,门佑十分清楚,在他与自己深度交流时他当然能感觉到。门佑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一个过去二十多年都未曾接触过魔法的人,体内开始有魔力流淌,这导致的结果可能是意外、不适,甚至性格的改变。他说:

  “或许可以,今晚再说。”

  门佑咬了一口蛋糕,无所适从地看向挂钟。

  在下午时他仍然来到秋月的家,芥川宅邸,一点看不出来在上一天中经历了生离死别。与从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终于找到了去往花园的路,并在花园门口遇到了刚刚前来的秋月。“先生下午好。”秋月行礼,说。

  “来吧,找个合适的地方,”门佑说,然后当下做了决定,“我们要进行一场决斗了。”

  “这算是——期末考试吗?”秋月跟在老师身后,问道。

  “我不喜欢考试,成绩从来都是源自实践。这次若是因能力不足而受伤了,那就是不及格。”门佑说,然后在那片鹅卵石空地上站定,转过身,看着学生红宝石般的眼睛,“我教过你决斗的礼仪。”

  秋月向后退了几步,站在距门佑几米远的位置,亮出那根赤杨木魔杖,浅浅地鞠一躬。门佑看着他,恰如百年前门佑站在快银老师面前,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表露在外,表露在那魔杖顶端溢出的魔力中。

  秋月将魔杖指向一旁的喷泉,水流便开始在空中汇集,聚合成一个车轮大小的水球,其中分出数支长枪向门佑飞来。

  门佑伸手在前,看着眼前熟悉的招式略感欣慰。面前升起的火墙阻挡了水的攻击,它们瞬间化为蒸汽。在水汽氤氲中,他穿过火焰,来到秋月身前,手中是与早晨如出一辙的长鞭。秋月挥动魔杖,剩余的泉水从头顶倾斜而下,化作水盾格挡了长鞭的突击。他向后退一步,门佑手中奔腾的火焰更近一步。直到泉水全部蒸干,秋月被逼至花坛前。

  他的魔杖直指老师的胸口,电光火石中却不见门佑再做行动。正当蓝紫色的闪电将要迸发,门佑说:

  “小心脚下。”

  秋月低头,脚边已经布满藤蔓,瞬间便缠住他的双腿,向后收缩。他失去平衡,摔倒在花丛中,身上的藤蔓越缠越紧,几近窒息。门佑走上前缴械了秋月依然紧握的魔杖,藤蔓退去,他扶起自己的学生。“第一次的话,已经很不错了,总结原因,下次可以做得更好。”他这样说道曾经快银也说过的话,“有受伤吗?”

  “没、没有,”秋月说,拍了拍身上的土,声音愈加痛苦,“以后就没机会了。”

  “什么?”门佑显得疑惑。

  “家父大人说,这会是我的最后一节魔法课,以后就不能见到您了。”秋月说着,遗憾与悲伤溢于言表。

  “但,为什么?”门佑还是没有明白。

  “家父说,我已经学得够多了,该去钻研其他的学问。”

  门佑点点头。“我理解。”他说,然后将赤杨木魔杖还给秋月,“以后若是能用上,别忘了我教过你的魔咒就行。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有空再回来看你。”然后他便离开了,留下秋月坐在花丛间发呆。门佑失去了他的这份工作。  

  下一周,闲居家中的门佑从报纸上得知了极夜从政的消息。他难以理解,更愿意相信这段文字是印刷错误,或是巧合的重名。但弥生的姓氏让他不得不肯定了消息的真实性。这几日极夜很少露出笑容,更多的是沉思与烦闷,从焦糊的面包上就能看出。门佑后悔没有早些为这些异常做出反应与干涉,而是把它们当作那次车祸留下的心理创伤,仅在深夜时的床上说些宽慰极夜的话。于是在那日中午,门佑在家中进行了一场质询。

  “你在公园里都讲了些什么?”在极夜进门时,他问。

  “我告诉他们,我会让景岛有所改变——各个方面。”极夜回答,语气显得有些冷漠。

  “你选择这条路的话,那过去的那些研究呢?你放弃它们了?”

  “只是暂时封存了,未来有机会再重启的。”

  门佑沉默,回忆着过去自己在教会工作的经验,自己如何反制那些主教的恐吓、造谣、暗箱操作。但他终生没有再提起过那些事情,此刻也不会说起,他只是告诉极夜:

  “我支持你,但请保护好自己。还是不要忘了,‘保持你的信仰,从一而终。’”

  极夜点点头,然后走到门佑身边,坐在沙发上,“那现在可以教我一些魔咒了吗?我觉得我有能力掌握。”门佑没有拒绝,就像从前极夜的任何一次请求那样,他答应了。

  次月门佑便发现,极夜每日归家的时间逐渐变晚。他一次又一次在客厅窗前借着月光远望,看向平时极夜来时的路,他又总会在另一个方向出现,走入家门。在为门佑做完晚餐后,极夜会静静看着他吃完,然后一起回房休息。过去门佑会在床前为他讲起自己的故事,如今极夜没有精力再听,只是说道:“请再等等,过段时间。”然后抱着他或他的尾巴沉沉睡去。门佑常会看着极夜的黑风衣发呆,仿佛那能让他回到曾经的每个美好夜晚,金色的纽扣就是那很久都没有见到的萤火虫。但极夜穿着它离开家后,孤独重新浸透门佑的全身。他不再有去公园闲逛的兴致。又一次面对黄昏,矗立在光中的门佑,前往了太阳落下的方向。

  在一栋办公楼的大厅里,接待人员询问他来的目的。“找弥生极夜先生,”他说,“我是他的朋友。”

  那人摇了摇头,门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他一生中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等待,凝视着逐渐暗下来的瓷砖地板,他多么希望能将过去等待的时光追回,能让此刻的等待变得有意义。天黑后他在街边来回漫步,就像之前在公园那样。盼望着遇见萤火虫,但更希望极夜能在某处看到他。或许是有人为极夜传达了消息,门佑看到了从黑暗的楼梯间跑出的极夜,他一眼便看到了在窗外月光中等待的爱人。“抱歉,亲爱的,没有想到你会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极夜拉着门佑,门佑却不愿让人看见,只是跟在他身后。

  四楼的办公室中,门佑看到的是刷着黑漆的桌子、文件柜和一把皮质扶手椅。这里只属于极夜一人。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桌上的一盏夜灯亮着,轻纱窗帘后的月光映在身后极夜满怀爱意的微笑中。他将手搭在门佑的肩上,然后把他搂入怀中。“很抱歉这几天一直很忙,今天你来了,我可以和你聊一聊了。”

  即使反复回忆,壁炉旁的门佑对于那日的记忆仍然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极夜曾以满怀期待的语气向他讲述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构想。门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他一生中最后一个爱人,表露出了一种近乎变态的野心与贪婪。

  

  极夜的承诺悉数兑现。一尘不染的街道,环境美丽如画的花园,街边商铺中经过严格核定的标价。那段时间里,门佑每次走出门去都会对此感到骄傲。但在长久沉积下的虚无与落寞中回望,他又会深感自卑。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得到来自于极夜的关心却几乎溢满在街头。他常常会去那栋办公楼等极夜回家,顺便看一看新月街有什么新变化。自从第一次来这里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曾接待自己的工作人员,这附近的所有人都变得对他笑脸相迎,他出入极夜的办公室自然畅通无阻。

  他很少在中午来这里,但毕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门佑还是想来看看极夜。他敲响房门,得到允许后走入其中。

  极夜见到他时一如既往地眼中放光。门佑环顾四周。这里的变化不比外界的大,只是靠墙的架子上多了一个玻璃缸,里面养着一条鳞片如黑曜石的蛇。门佑走上前,看着这被囚禁的生灵盘绕、蠕动、带着好奇望向门佑。“你之前养的那只小鼠呢?”

  “喂蛇了。”极夜告诉他。

  “你可真和这蛇一样冷血呢,”门佑说,“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他们感恩我,也忌惮我。你知道,我做的事情让他们很意外,那些安于现状的人。”

  “做得不错。”门佑夸赞,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他主持的一场会议。

  这时候,未关的门后传来跑动声,有个穿着黑大衣的狼进来,慌乱之中惊动了休憩的蛇。“先生,有事情要向您汇报……”他说。

  “先离开这儿,”极夜瞟了一眼那人,“有什么事过段时间再说。”

  “是突发事件,先生。”

  “出去!”极夜命令道,那神态是门佑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

  门被关上,在回音彻底消散后,门佑才说:“你该对别人温柔些。”

  “不严厉的话,他们就不能知道谁是统领。”

  每到深夜,极夜的声音就会在他的耳边回响。不是思念,他就在自己的枕边和身后。那是一种近似于梦魇的侵扰。对于爱人的改变他自知不能坐视不管,因为来自于命运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明白,极夜最后的归宿将会是极端黑暗的。

  很快,在隔天早上,面对一夜未归的极夜,门佑知晓了昨日的突发事件是什么。实验室被盗,尤其是极夜曾经工作的地方,所有门佑未带走的资料都被翻开,散落一地。经过祝福的蓝玫瑰消失不见,绝大多数的药剂瓶被偷走。极夜不见得有多慌张,也没有因缺少休息而疲惫。他脱下那件黑色风衣,上面的金色纽扣闪闪发光。

  “这下有事干了。”他说。

  门佑对于权谋和算计已经没了兴趣,但他还在乎极夜的安危。他霎时明白了那夜听到的脚步声的来源,“是去找你的研究成果的?”

  “我想是的,现在但愿他能用上。”门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为极夜端上了一杯安神的茶,他说:

  “喝了它,然后去休息,今天别去工作了。”

  “谢谢,亲爱的。”极夜接过那个白如满月的陶瓷杯,里面红褐色的液体让他想起昨天午夜。他一口气喝完了茶水,然后走回房间,倒在了床上。门佑手里捧着留有余温的杯子,坐在扶手椅上凝视地面。

  在确定极夜已经睡去后,门佑离开了家。他在关好门后直奔报亭,从一份报纸上他得知了自己想知道、又最意外的消息。事实上他很少看报纸,上一次不过是恰巧路过听到了店员的叫卖。平时他会在从秋月家回来时从这里了解景岛和大地各处的近况,而这次他得到的却是自己学生的噩耗。那名芥川家的富商和自己的妻子于今早被发现死于家中。门佑向从前工作的地方跑去,周围的人流逐渐密集,直到宅门口没了人。院中尽是负责调查的警探。

  他在花园的旧地方找到了秋月,他坐在一棵树下,手里撕扯着一朵雏菊。

  “秋月,”门佑上前搂住他,“秋月……你姐姐呢,光月呢?”

  “上月出嫁后就没了消息,”他回复,抬手抹抹脸颊上流下的泪,“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景岛上的其他亲眷,他们呢?”

  秋月摇了摇头,不存在,或是他不知道。“我是个孤儿了,先生,我会去孤儿院里住着。您来做什么?”

  门佑此时也无法回答,他继续搂着自己最后一个学生,“我来了,你就不会是孤儿。”

  他将秋月带回了家,为他泡茶,给他讲故事,重启曾经的魔法课程。门佑在着手准备收养秋月的同时还征求了极夜的意见。“我支持你做任何事情。”他说,在与他们共进午饭后又离开了家。

  甚至秋月的烹饪天赋都要强于门佑。在中级魔咒的课程即将要结束时,秋月也开始教门佑如何使厨房在自己掌控中运作。这大部分是曾经的佣人们传授与他的,他们现在已经去找寻新的工作,等待这个月的工钱到手补贴家用。门佑面对锅碗瓢盆依然无能为力,就像是五音不全者面对管弦乐器。秋月于是不再为难先生,只是在做出一些小零食后和他分享。他看上去并不怀念之前的生活,门佑的旧房间不比他的卧室差,尽管窗帘不是天鹅绒、床上也没有织锦华盖,但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如果你过去一天被十多双眼睛盯着,从起床到重新入眠,你也会喜欢这种生活。”秋月说完的那一刻,门佑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生活真是如此,只不过他爱极夜胜过爱自由。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秋月父母的死因,秋月本人仿佛毫不在乎,平静得像是每月都会经历一次死别。但门佑知道,那位富商死于暗杀,大夫人死于她自己的心脏病。时间又过去了几周,案件仍未告破,极夜却告知家人他即将成为景岛议会的首席执行官。过去任职于教会的门佑不清楚政坛,但他愕然,回忆起过去教会中主教的竞选还有年龄限制。极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在当夜未归,早上时穿着那件黑风衣回来。

  当日中午,整个景岛骤然陷入黑暗。阳光消失,雷雨声淅沥,街边人群的呼号声被隐匿于黑暗中。大水冲刷了从一位政客家门后流出的黏腻污黑的血,人们的报纸被打湿,视线模糊如同身在战壕。门佑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慌了神,他在寻找蜡烛时看到极夜衣服上的纽扣闪着金光,宛如夏夜的萤火虫。但衣服的主人此时再一次出门,独自打着伞,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再等等,亲爱的,很快就好了。”

  

  极夜自那天起开始很少回家,景岛也不再区分白天和黑夜,这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门佑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摆上自己的旧钟,尽力使自己和秋月的作息不被打乱,仍然通过报纸和广播了解外界信息。极夜真的成为了首席执行官,并对景岛的永夜给出了应对措施——限制灯泡和蜡烛的销售,各家按需分配;街边布设由魔咒驱动的长明灯,指派专人管理;严格控制谣言传播,严惩不贷。对于长明灯的问题,极夜曾回家请教门佑。面对长达四天没有回家的爱人,门佑冷淡得如此陌生。

  “任何学过中级魔法的人都能解答这个问题。”他说。

  “拜托了,亲爱的,你知道我还没学过有关光魔法的知识。”极夜一回家就变得不同于黑暗中。

  “去问问你的秘书、顾问,或是其他执行官。”门佑从柜子里拿出两支蜡烛,递给极夜一支,“拿着它,回去的时候别碰墙上。”

  极夜接过那支红蜡烛,叹了口气,说了句“抱歉”。

  漆黑中门佑没有看清日历,他只知道那日报纸上没有了新闻,只有一片空白。在秋月的提议下,险些将报纸烧着之后,他们在火光中看清了报纸上隐约显现的文字。秋月慢慢读着,然后在某一处停下。门佑在亲自看后才明白,那上面满满写着编者对于当权者的控诉。芥川先生死于极夜。他那一刻突然发觉,自己的学生表露出了一种恐怖的宁静。

  极夜秉烛夜行,手上已满是猩红的蜡油。

  门佑再一次见到东岛也是在那天,按时间算应是午后。他离开家前走入许久未进过的厨房,拿上一把尖刀,在花园的中央推开人群,看到了行刑队和东岛。他跪在地上,双臂反绑,武士一般的人物正摆弄着一把大刀,一旁的官员在宣读罪状。门佑祈祷那一篇隐身文章不是由东岛写成,但一词一句都像是出自于他的手笔。广播念到他的名字时,门佑告诉秋月:“保护好自己。”离开了家。

  他上前将东岛拽起来,狸花猫用虚弱的眼神看了看他。

  “先生,请不要……”门佑将刀指向那名官员。

  “这是执行官的命令。”行刑队的人告诉他,声音在黑夜中回荡。

  “我看你们谁敢,杂碎!”门佑用刀割断绑缚东岛的绳索,然后扯着他的胳膊,二人消失于黑暗中。

  

  极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门佑回忆这段时间中的点滴,听见雨声的东岛将窗户关严。如果是因为那场事故,封存于药剂的魔咒令他的贪欲永无餍足,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自己。秋月在他们回来时已经不见了,囚笼关不住候鸟,他的老师说过。

  “你的学生,可能会去哪呢?”东岛问他。

  “他的家,孤儿院,或者码头。”

  “……抱歉,引发这么大的事故,实在对不起你。”

  门佑沉默了许久,他在继续回忆,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极目远望,如今看到的却只有遗憾。雷声再次将他从迷离中唤醒,他不可能留下秋月了,他不会和杀父仇人同住一屋。如果能早点反应过来,能否将一切挽回呢?

  “我是你的朋友,”他说,“极夜以后就不是了,我建议你尽快离开景岛。”

  “他变了……”东岛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颤抖,“你呢,不走吗?”

  “极夜还是我的朋友,我爱他。”门佑说,“但可能很快又会改变。”

  东岛裹上门佑的一件深蓝色兜帽斗篷。“再见,罗生门。”他说,眼神被兜帽遮掩,然后便离开了。

  当夜,正在门佑收拾行装时,极夜回来了。他的那件黑风衣的纽扣有些歪斜,在烛光下耀眼却柔和。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此刻看着他,竟泛着泪光。“你在整理什么,亲爱的?”

  “我要和你分开,搬回我的旧屋子住,我想你现在应该能付得起房租。”门佑说,转过身,“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为了这座岛上的浮生万千,你该迷途……知返。”

  “可能我做的有些事情你不能理解,但请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构建一个新世界。我们会是彼此的丈夫,有你一直期待的婚礼,到时候你就能安心,没人对你另眼相看。”极夜走近门佑,想要拉他的手,却被躲开,“……其实那日,是芥川家的商人谋害我,最初我就是要和他合作,但他企图独占我的成果。”

  门佑默然,心脏略感绞痛。“反思一下你最近干了什么,如果……如果你能改正,我们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转过身继续整理自己本就不多的物品,但当极夜贴近自己时,他的灵魂回溯至百年前与快银老师的第一节课。他从没有忘记,只是在鼻腔内充斥着化学药剂的气味之后才反应过来,“无论决斗是否开始和结束,永远不要背对敌人。”极夜手中的力气如那个难忘春夜一般无法反抗,困倦的感觉没有因彻底慌乱而消散半点。它们蔓延至脑海中,门佑的肺开始舒展,四肢彻底无力,意识钻入自己的神经内。除了感受到被摆弄、被掌控,他无力再挣扎。但是在意识的尽头,在记忆的深处,他分明听到了那一句句轻柔的“对不起”。

  

  当灵魂从睡梦中剥离出来,门佑渐渐苏醒。和长久以来一样,即使早晨被闹钟叫醒,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只是当他侧身时,黑暗中的萤火虫的光让他突然清醒,那里赫然是一双噙满泪水的双眸。他将一切都回想起来,瞬间的悲伤溢出脑海,他开始痛哭不止。为自己过去颠沛流离的百年,为自己毁坏的生灵,为无法挽回的过去。这是自那个人死后自己又一次不能自已的哭泣。

  极夜走过来,他想要再抱一抱自己的爱人,却被躲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对你这么做,但我怕你离开。”

  门佑拿袖子擦干泪,极夜用手在一支蜡烛的灯芯上搓了搓,点亮了它。这时候门佑才看清,这是另一个房间。整体是蓝色调的、几乎按照他的喜好装潢的房间。天鹅绒窗帘与床上方的织锦华盖,他只在老国王和秋月少爷的卧室见过;墙边的写字台与书柜,摆放着他一生中最有价值的财产,现今已是思想的坟墓;丝绒质感的扶手椅,看上去很贵。门佑有些呆滞,注意到桌上摆放的蓝玫瑰。

  “这是我们的新家,这里是……你的房间。”极夜说,“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门佑显得迷茫,他下床站立,双腿却还在颤抖,“我会离开。”

  “我知道这有些难适应,但一切都会好的。”极夜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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