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

晨雾未散，校场西墙根已传来酒坛爆裂声。鲁智深倒提着空酒瓮，袈裟下摆掖在腰带里，露出半截刺着骷髅头的毛腿。

"秃驴又偷老子酒！"

武松踹翻石桌，古铜色胸膛上还沾着昨夜厮杀的血痂。他抄起两把镔铁戒刀当筷子，叉起整只烧鹅往嘴里塞，油星子溅到鲁智深新点的戒疤上。花厅方向突然传来铜锣响，八个紫衣太监抬着鎏金轿碾过青砖。鲁智深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武松后背："武都头赌不赌？洒家三拳就能捶碎那鸟轿顶的夜明珠！" "聒噪！"武松甩开他，刀尖挑起半坛残酒灌喉。琥珀色酒液混着嘴角血沫往下淌，在腹肌沟壑里冲出淡红色的溪流。昨夜劫杀生辰纲的旧伤裂开，血腥气惊得树梢乌鸦乱飞。

童贯特使的轿帘刚掀开半寸，鲁智深的禅杖已经劈碎轿前瑞兽香炉。檀香灰迷了太监眼，老和尚趁机摸走轿中密信，牛皮纸封口还带着胭脂味。 "直娘贼！阉党文书都熏香！"鲁智深盘腿坐在断成两截的旗杆上，粗指头捻开信笺念道："着令花荣即日毒杀..."话没说完武松的戒刀破空而来，钉着信纸扎进槐树三寸深。

花荣的白羽箭几乎同时穿透信笺，箭尾红缨缠住武松刀穗。燕青的袖箭却直奔鲁智深咽喉，被和尚用铜酒壶挡下，泼出的酒水浇灭了三丈外的灯笼。"闹甚！"武松赤脚踩碎满地青砖，刀背拍得鲁智深的光头嗡嗡响："昨夜劫镖留的活口，够阉党查到你姥姥家！"鲁智深揉着脑袋嘿嘿笑，从袈裟里摸出个油纸包，竟是被啃剩半只的烧鹅腿："洒家给他们喂了蒙汗药掺砒霜，这会儿早过了奈何桥！"

地窖里二十坛竹叶青染了血色。武松两把戒刀舞成银轮，将追来的东厂番子绞成肉块。鲁智深抡着染血禅杖当搅棍，把残肢断臂往酒坛里塞。"腌臜货色配不上好酒！"老和尚拍开泥封，血酒咕咚咕咚往肚里灌。武松踹翻试图放箭的番子，扯出那人肠子系在梁上打结，活像挂起一串血腥灯笼。燕青的暗器囊突然掷来，三十六枚铁蒺藜在番子脚底爆开。花荣趁机甩出箭绳缠住武松腰身，将人拽出包围圈："东厂狗在酒窖藏了火药！""怕个鸟！"鲁智深禅杖劈开地砖，拎出整坛陈年烧春浇在伤口上。烈酒激得胸毛根根直立，老和尚竟撕下条敌人衣袖裹伤，白绫顷刻透出血莲花。

武松突然夺过花荣的箭筒，倒出火药粉往胸口抹。古铜色肌肤混着黑火药，随肌肉鼓动簌簌掉落："等那阉狗进来，爷爷给他放个烟花！"

日头偏西时，校场已堆起七十六具无头尸。鲁智深的光头在尸堆顶上反光，袈裟碎成布条系在腰间，正用敌人头盖骨当酒碗。"花知寨这箭法稀松！"他甩着血淋淋的耳朵计数，"洒家扭断二十三个脖子时，你才射穿十八个喉咙。"武松盘坐在磨盘上磨刀，脚边堆着七把砍豁口的绣春刀。他忽然扯过燕青的银链擦血，链子缠上小臂肌肉时嘎吱作响："小白脸趁早带着相好滚蛋，爷爷见不得黏糊劲！"花荣的白羽箭倏然钉在磨盘缝里，箭尾缠着半块残玉："武都头昨夜剁人脚筋，可比我的箭慢半分。""找打！"武松赤膊暴起，戒刀卷着腥风劈向花荣面门。燕青的袖箭却被鲁智深用禅杖架住，老和尚满嘴酒气喷人："小崽子们打架忒不痛快！洒家开个盘口，赌武二郎十招内扒了花荣裤子！"

月出东山时，二十八个火药桶在校场炸开。鲁智深扛着三桶烧酒在火海里疯跑，袈裟下摆燃成流火。武松两把戒刀舞得密不透风，竟将漫天箭雨劈成带火的柳絮。"接稳！"燕青的银链缠住火药引信抛向半空。花荣连珠箭破风而至，箭箭穿透引线三寸处，延缓的爆炸震碎东厂最后三架弩车。鲁智深突然将禅杖插进地缝，双臂筋肉暴起掀翻整块地皮。燃烧的青砖雨里，老和尚狂笑如雷："痛快！洒家这辈子值三坛断头酒！"武松的戒刀突然断在番子颈骨里，他顺势掰断敌人肋骨当匕首。花荣的箭囊已空，反手抽出燕青腰带软剑，寒光过处血浪翻涌。校场西墙轰然倒塌时，八十里外传来童贯亲军的号角，"聒噪！"武松将断刀咬在嘴里，撕下条敌人战旗裹身。鲁智深拍开最后一坛血酒，混着铁锈味的液体泼向残月："喝！喝完这碗，黄泉路上接着揍阎王！"

断壁残垣间，燕青的银链与花荣的箭绳缠成死结。武松瞥见冷笑一声，断刀斩下三颗东厂人头当酒碗，血柱喷起丈余高，恰似上元夜最艳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