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的盲杖戳进泥潭时,听见二十丈外有铁器刮过青石的声音。失明第五日,他的耳朵能分辨七种兵器出鞘的响动——此刻追来的是西夏弯刀客。"东南十七人,西北角有弩机上膛。"他话音未落,鲁智深已抡起马车轱辘砸向官道界碑。青石爆裂的瞬间,十二支毒箭钉入众人方才藏身的草垛。花荣突然按住武松拔刀的手:"留着内力。"他抖开箭囊暗袋,露出北斗七星标记的羊皮图,"五里坡客栈地窖,存着周侗师父的遗物。"
雨幕中亮起昏黄灯火时,武松的白发已湿透成银针。客栈掌柜掀开酒坛封泥,坛底赫然躺着半截降魔杵,凹槽里刻着梁山独有的火焰纹——正是三年前曾头市血战中失踪的佛门圣器。
地窖霉味里混着铁锈气。鲁智深撕开蛛网,墙上的二十八星宿图突然渗出黑血。花荣用箭簇刮去血痂,露出被覆盖的梵文《洗髓经》——与武松袈裟残片上的经文严丝合缝。"梁上有人!"燕青的盲杖扫出疾风。黑影尚未落地,武松的空酒坛已砸碎其膝盖——用的正是东京禁军才会的"锁龙扣"。
灰衣人咬破毒囊前,花荣的箭杆已挑开他衣襟。胸口蝎形刺青渗着新血,分明是曾在钟楼毒杀官差那伙人。鲁智深掰开他手掌,指缝里沾着武松袈裟特有的墨莲金粉。地面突然传来震颤,燕青将盲杖插入地砖缝隙:"马蹄声自西北来,百人以上。"诡异的笛声混入雨幕,竟让众人气血翻涌——是塞外摄魂阵的变调!
七盏油灯骤然爆燃。花荣认出火焰中跳动的银针,正是当夜从钟楼带出的暴雨梨花针。鲁智深掀翻酒桌挡住门板,陈年女儿红淋湿了西夏人的火油箭。"接着!"武松甩出袈裟残片。燕青齿间咬住布料,血珠瞬间在墨莲纹上绽开。地窖深处传来金属嗡鸣,西夏刺客的弯刀突然脱手,如铁蛾扑火般吸附在梁柱上。
燕青顺着刀柄摸到刺客喉结时,忽闻《雨霖铃》曲调破空。最后一声哀鸣戛然而止——花荣的穿云箭洞穿吹笛人琵琶骨,箭尾缠着的正是那半截降魔杵。雨歇时,鲁智深从掌柜尸身鞋底抽出密信。朱砂印鉴盖着枢密院的虎头章,内文却用五台山梵语写着:"大相国寺十八铜人阵,困着位心口纹青龙的旧识。"
武松擦拭袈裟上血渍,发现墨莲旁多出两行小篆:"青龙出水日,白虎归山时。"花荣凝视降魔杵凹槽,突然记起周侗咽气前那句"药人藏于梵钟之下"。燕青的盲杖突指东北:"三百里加急蹄声,是张枢密直属的黑云骑。"他耳垂渗出血珠,失明将愈的第七日,听觉反而开始溃散。鲁智深将密信浸入酒碗,朱砂字迹化作血雾升腾。雾气中浮出东京城廓图,大相国寺方位钉着三枚透骨钉——与地宫暗桩所用凶器形制相同。"该找安神医拔毒了。"武松抓起仍在震颤的降魔杵,白发上的血珠坠入酒碗。众人耳畔忽然响起钟鸣,混着客栈坍塌的轰鸣,似有万千冤魂在余音里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