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劫

芦苇荡里起了雾，喜轿上的红绸在晨雾中洇出血色。武松的断臂处突生刺痛，雪花镔铁戒刀竟在鞘中嗡鸣。燕青伏在他背上轻轻呵气，唇间呼出的白雾凝成细碎冰晶，落在武松后颈化作蜿蜒水痕。

"二哥的刀在哭呢。"少年指尖抚过刀柄缠着的旧布条，那上面还沾着沧州客栈的松烟墨。他突然剧烈咳嗽，蛊纹从耳后蔓延至眼尾，将盲眼染成妖异的靛青色。

武松刚要开口，喜轿里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掀帘的刹那露出半截皓腕——三颗朱砂痣排列如北斗，正是当年潘金莲被卖入张大户家时，武大郎亲手点上的守宫砂。

"松哥..."盖头下飘出的吴语带着水气，轿帘挂着的银铃铛无风自动。燕青突然攥紧武松的肩，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别听！这是契丹摄魂术！"他甩出半截软鞭卷向轿顶，鞭梢铜铃却撞出串《霓裳羽衣曲》的调子。

雾气骤然变浓，武松眼前浮现宣和元年的冬夜。潘金莲绣鞋上的并蒂莲被血浸透，金簪插进喉管时溅在他脸上的血还是温的。此刻轿中人的金步摇却在雾里摇晃，垂珠扫过武松胸膛，隔着衣料传来刺骨寒意。

燕青突然翻身落地，盲眼涌出荧蓝血泪。他咬破指尖在武松掌心疾书契丹文，鲜血写就的字迹竟穿透皮肉渗入经脉："二哥看清楚了！"随着暴喝，蛊纹在他颈间炸开青光，幻象如琉璃般碎裂——哪有什么新娘，轿中分明坐着个穿寿衣的玉雕娃娃，怀抱着盏七星灯。

芦苇深处传来马蹄声，卢俊义的玄色大氅割开浓雾。他手中狼头刀挑着串东西，细看竟是七枚还在跳动的心脏，每颗心上都缠着红线，线头延伸向武松心口。

"好孩子。"卢俊义甩出颗心脏砸向燕青，"该物归原主了。"那颗心在半**然膨胀，表面浮现出武松的面容。燕青旋身避开时，后腰撞上武松的断臂，两人跌进芦苇丛的刹那，看到彼此眼中映出的血色星图。

武松的戒刀自动出鞘，刀光斩断红线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记忆洪水般涌来。政和三年在雁门关，那个总给他塞桂花糖的小乞儿，胸口也有三颗朱砂痣——原来燕青才是七星续命灯真正的容器，卢俊义每年用七颗活人心头血浇灌的，正是寄生在他心脉里的蛊鼎。

"二哥的刀可饮过契丹皇族的血？"燕青突然贴着武松耳畔轻笑，手指灵巧地解开他束腰的犀角带。蛊纹在他们相贴的肌肤上疯狂生长，竟将二人手腕缠在一处。少年沾血的唇擦过武松喉结："狼神娶亲要见血光的..."

卢俊义的麒麟金枪破空而来，燕青却拉着武松滚向河滩。枪尖刺入处炸开漫天芦花，每片飞絮都映着过往画面：燕青在卢府密室吞下蛊虫，武松在景阳冈打虎时心口突然剧痛，潘金莲咽气时窗外掠过的青衫残影...

武松的断臂突然生出骨肉，新生手掌死死掐住卢俊义咽喉。燕青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蛊血的唾液渡入他口中。血腥味在齿间化开时，河面突然升起七盏孔明灯，火光中浮现出契丹送嫁的仪仗。

"礼成了。"燕青染血的唇绽开笑意，盲眼倒映着武松惊愕的面容。他腕间红线寸寸断裂，七星灯的光焰却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掌爬上武松断臂，在新生皮肉上烙下狼首图腾。芦苇荡深处传来苍凉的胡笳声，似喜乐又似哀乐，惊起的水鸟掠过他们纠缠的发梢，尾羽扫落满天蛊纹凝成的星子。

卢俊义的金枪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胸膛，溅出的血在半空凝成契丹文字。燕青拽着武松跳进刺骨的河水，在漩涡吞没他们的刹那，武松看见少年心口的朱砂痣连成北斗，而自己掌心的契丹文正化作红线缠上那七颗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