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飞檐下的青铜浑天仪泛着尸绿,武松的虎头骨刚嵌入晷针凹槽,二十八宿铜人突然齐转脖颈。他嗅到腐殖土里渗出的七星海棠味——与二十年前沧州驿站,燕青替他包扎箭伤时染在绷带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施主可知白虎七宿为何倒悬?" 扫地老僧的竹帚划过青砖,血迹勾勒出北斗逆行的轨迹。武松的蛇鳞在月光下炸起,断矛刺穿老僧袈裟时,袈裟里飞出的却是燕青惯用的金箔纸鸢,翼展七尺的薄翼割裂夜色,露出地宫入口幽蓝的磷火。
地下水道里漂浮着三千盏人皮灯笼,每盏都映着不同年纪的燕青。武松的断矛扫灭第七盏时,灯笼突然发出少年清越的笑声:"二哥毁去的,可都是我的生辰纲。"青铜壁上契丹文应声剥落,露出大相国寺地宫才有的梵文《药师经》——那些本该在靖康元年被金人焚毁的壁画。
暗弩破空声骤起时,武松嗅到箭镞上狼毒花的腥甜。他旋身劈断十三支弩箭,箭杆里迸出的却不是火药,而是二十年前燕青在快活林赌坊赢走的骰子。玉骰落地成卦,震卦第三爻的裂纹中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女真文字"弑"。
"小心巽位!"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武松的断矛刺向声源,却穿透一具青铜傀儡的咽喉。傀儡胸腔裂开,燕青湿漉漉的身影从齿轮间跌落,右手还攥着半截刻有卢俊义印鉴的青铜钥匙。
少年颈间狼神蛊的咒文正在消退,露出原本的七颗朱砂痣。武松掐住他咽喉按在梵文壁上:"沉船祭品究竟怎么回事?"燕青却笑着用钥匙尖端划过他胸口,蛇鳞与青铜摩擦迸出火花,映亮壁画上倒悬的北斗七星——那七星方位竟与少年胸前的红痣完全重合。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三千盏人皮灯笼同时炸裂。燕青反手将钥匙插入武松断臂伤口:"当年圣宗用三千对双生子炼蛊,你我本该是第三千零一对祭品。"他的指尖沾着从武松伤口涌出的黑血,在青铜壁上画出契丹萨满的黄金面具,"母亲把我们藏在祭品船底时,可没说哥哥的蛊毒会发作得这么漂亮。"
武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景阳冈第十只白虎咽喉处的七星烙印,沧州驿站染血的黍饼碎屑,还有此刻燕青瞳孔中映出的自己,左眼不知何时已变成与对方相同的琥珀色竖瞳。
青铜傀儡群突然复活,关节处喷出带着狼毒花香的毒雾。燕青拽着武松跃上转动的浑天仪,十二金人手中的兵器在毒雾里熔化成液态黄金。少年撕开左臂绷带,露出与武松断臂处相同的蛇鳞:"当年母亲斩断的可不是普通脐带,二哥的蛇矛本该刺穿我的心脏。"
当最庞大的青铜傀儡挥剑劈来时,武松本能地将燕青护在身后。断矛贯穿傀儡核心的瞬间,他看见操控舱里蜷缩着卢俊义的尸体,腐烂的掌心里攥着半块黍饼——与他们二人在沧州破庙分食的那半块,连齿痕都严丝合缝。
"师兄总想当执棋人。"燕青将青铜钥匙按进武松新生的鳞片间隙,"却不知你我才是真正的蛊鼎。"地宫穹顶突然透进天光,露出大相国寺琉璃顶上倒悬的星图。武松发现那些星辰的位置,竟与三日前黄河漩涡中浮出的沉船龙骨完全一致。
毒雾凝聚成契丹萨满的虚影,黄金面具下传出男女混音:"双生蛊成,北斗逆行。"燕青突然咬破舌尖吻上武松的唇,将含着七星海棠毒的鲜血渡入对方咽喉:"二哥可愿与我同入修罗道?"
武松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垂死的妇人将双胞胎分别塞进刻着梵文与女真文的襁褓,燃烧的祭品船上三千对童尸手拉着手沉入黄河,最后定格在燕青被推进炼蛊炉时,回头冲他露出的那个带血的笑。
当青铜浑天仪完全崩解时,武松抱着昏迷的燕青坠入暗河。怀中的少年心口浮现血色星图,与他后背新生的蛇鳞纹路拼成完整的北斗倒悬。暗河尽头传来万千童尸的呓语,说的竟是母亲哄睡时的江南小调。
"七月十五..."燕青在湍流中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契丹星图,"要杀我们的从来不是女真人。"他的指尖划过武松眉骨,拭去不知何时结成的冰霜,"而是二十年前本该死去的那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