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缚

公孙胜的桃木剑刺穿第七盏人皮灯笼时，燕青正把鲁智深的佛珠碾成齑粉。紫色蛊虫从檀香灰里钻出，衔着粉末爬进花荣昨夜留下的箭伤——那道贯穿右肩的创口此刻泛着合欢花汁的艳红。

"这般喂食倒比相国寺的斋饭精细。"鲁智深按住胸腔内躁动的蛊虫，袈裟下浮出蛛网状的青纹。他忽然拽过燕青腕间的蛇鳞链，在少年锁骨刻下契丹文的"囚"字。渗出的血珠未及落地，就被武松新生鳞片吸收，在月光下凝成半透明的琥珀。

燕青笑着将琥珀按进心口，那里浮现的七星阵突然倒转。花荣的箭囊应声炸裂，十三支白羽箭在空中摆出西夏婚嫁时的合卺阵型，箭尾系着的赫然是众人年少时交换的信物。

"小乙哥当年赠的狼牙..."花荣接住坠落的箭簇，瞳孔猛然收缩——所谓狼牙竟是浸过尸油的乳牙，齿根处密密麻麻刻着女真祭司的控魂咒。他反手将箭杆刺入燕青腰侧，却见少年伤口绽出丝状蛊虫，顺着箭身爬向自己虎口的旧疤。

地宫深处传来青铜编钟的轰鸣，武松的蛇鳞在声波中片片倒竖。他掐着燕青脖颈将人掼在石壁上，竖瞳里晃动着三年前沧州血夜的画面："那些流民身上的蛊虫，是不是也带着合欢香？"

燕青喉间的银铃突然碎裂，二十八个针孔同时涌出绯色烟雾。鲁智深踉跄着撞上星象图，戒疤与壁画中的二十八宿产生共鸣。当他的禅杖砸向阵眼时，众人发现杖头铜环里嵌着的竟是燕青及冠时断发的青丝。

"好哥哥们当真不知？"燕青染血的指尖勾住三人兵器，合欢蛊顺着精铁爬上他们心口，"打从雪夜初见，你们眼里的情意就掺着蛊毒。"他腕间银链突然绷直，末端连接的竟是童尸傀儡师手中的牵丝线。

公孙胜的符咒在此刻化作火凤，照亮水潭倒影中的诡异画面——燕青的瞳孔分裂成双生黑蝶，振翅时抖落的鳞粉凝成当年林冲风雪山神庙时的冰凌。武松的断矛突然调转方向，矛尖刺穿的却是自己左肩旧伤。

"这伤口本该在景阳冈。"燕青贴着武松震颤的鳞片低语，舌尖卷走他颈间渗出的血珠，"是我用蛊虫把它移到琵琶骨，好让二哥每动用内力就会想起..."未说完的话被花荣的箭矢钉在石壁，箭尾缀着的玉佩映出少年后背的牵丝印。

鲁智深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蛊虫在他体内凝成八目蜘蛛的虚影。当蛛腿刺破袈裟时，众人看见他心脏位置缠满合欢花根脉——每根经络都连接着燕青这些年赠予的"定情信物"

"洒家这腔热血，"禅杖横扫带起的罡风掀开燕青衣襟，露出心口处与三人伤痕同频跳动的蛊虫，"倒成了你养蛊的温床！"戒疤在暴怒中渗出佛门真言，却与少年腰间玉佩上的双修咒文拼成完整密宗图腾。

燕青在围攻中旋身跃上青铜鼎，银链绞碎鼎内悬浮的童尸。当三千蛊虫倾巢而出时，他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锁骨："诸君可知？你们每声情难自禁的'小乙'，都在给这合欢蛊巢添砖加瓦。"

公孙胜的雷法劈开蛊群，电光中浮现出更可怖的景象——那些吸食情欲长大的蛊虫，腹部赫然烙印着众人年少时的面容。花荣的箭矢穿透蛊虫身躯，箭风里突然响起燕青十四岁时的笑声，混着塞外萨满招魂的鼓点。

"锁龙井里的长生锁..."武松的鳞片刮过燕青后颈，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擦出星火，"锁住的不是命数，是你亲手种下的情孽。"他断矛突然刺向自己心口，挑出的蛊虫背上竟长着燕青母亲祭祀时的刺青。

燕青终于跌落蛊虫堆砌的王座，腕间蛇鳞链寸寸断裂。当鲁智深的禅杖抵住他咽喉时，少年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的七星阵里，三枚蛊虫正啃食着武松的怒、花荣的痴、鲁智深的妄。

"好教兄长们知晓，"他咳出的血雾凝成当年水泊梁山的轮廓，"这情蛊要的不是操控..."未说完的话被公孙胜的禁言符封住，天师剑挑开的皮肉下，众人看见自己年少时的信物正在燕青肋骨上生根。

地宫在此时彻底坍塌，无数青铜锁链从潭底升起。燕青在最后时刻将银链系住三人手腕，链扣正是二十年前沉船中找到的双生蛊樽。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水面时，他们听见少年带笑的声音随合欢花瓣飘散：

"是诸君的情深，炼就了困住我的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