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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血同悲

燕青和其他哥哥们

阮小五的船桨第三次被胶状雾气缠住时,他尝到了喉头泛起的铁锈味。那些乳白胶质里浮动的青铜人偶,每个都长着燕青十六岁时的眉眼。"小乙..."他无意识呢喃出声,手背青筋突然暴起数倍,皮下传来甲壳类生物爬行的瘙痒。雾气中的人偶闻声转头,裂开的嘴角淌下混着铜绿的唾液。

吴用跌坐在船尾,罗盘裂开的十二根磁针正缓缓扎进他的指缝。这位智多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脆弱神色:"它们...在读取肌骨记忆..."话音未落,张顺突然撕开衣襟,露出爬满青铜树纹的胸膛。浪里白条的手指深深抠进树皮状皮肤,抓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几十只萤火虫大小的蛊虫。

"疼吗?"阮小二握住兄弟颤抖的手腕。张顺咧开嘴,露出被铜锈侵蚀的牙齿:"像有人拿烧红的绣花针,顺着血脉绣合欢花。"他忽然盯着二哥耳后,"你这里...有东西在动。"

忠义堂的青砖地正在渗血。鲁智深抱着三百斤香炉后退,赤脚踩在粉色黏液里发出嗤嗤声。花荣突然指着香炉灰烬惊叫:"灰里有东西在喘气!"众人围拢时,灰烬凝成的燕青浮雕正翕动着鼻翼,每当鲁智深呼吸,灰面人的瞳孔就浮现出契丹密文。

"洒家来超度!"鲁智深举起禅杖,却发现灰面人眼角淌下两行血泪。那些血珠落地时竟发出编钟清响,和尚忽然踉跄着扶住梁柱,后背新生的梵文刺青灼得他双目赤红:"是卢员外的字!他在我皮肉里写梵咒!"

水泊深处传来鱼腹破裂的闷响。阮小二拖上来的三丈鲤王腹腔内,林冲的蛇矛正在菌丝缠绕下分泌情蛊。黑旋风突然夺过蛇矛,却在指尖触到黏液时僵住——那些粉红汁液里翻涌着他打死高衙内那夜,在汴河畔与歌姬厮混的腥甜记忆。

"扔掉!"林冲厉喝劈手夺兵刃,掌心却被菌丝刺穿。菌丝顺着血脉游走,在他手背绽放出一朵青铜合欢。豹子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冰碴里封着燕青十二岁的身影——少年正在卢府别院的铜镜前试穿纱衣,锁骨处纹着滴血的契丹情诗。

吴用突然划开自己小臂。血珠坠地凝成东京地图,朱雀门前的青铜兽正吞吐蛊虫卵。"我们成了活祭品。"他碾碎一颗虫卵,看着半透明外壳里蜷缩的雌雄同体人偶,"每颗虫卵都对应着某个夜晚——诸位可还记得,上元节醉酒后..."

"军师慎言!"宋江突然暴喝,手中令旗竟生出肉膜裹住他半张脸。众人这才惊觉,寨主锦袍下摆不知何时已变成青铜树根,正悄悄缠住每个人的脚踝。

子夜,张顺在渔网里发现了那件绣合欢的肚兜。李俊伸手触碰的瞬间,刺绣纹路突然咬住他指尖。二十年前清明雨夜,他与亡妻在渔船上的私语被抽成丝线,在月光下织成新的青铜脉络。"阿芸..."他跪倒在船舷边,看着肉膜上映出妻子临终画面——那些原本该被黄土掩埋的记忆里,此刻竟掺杂着燕青喂蛊的身影。

阮小七的酒葫芦在此时炸裂。竹叶青裹着青铜鳞片泼了他满脸,喉头顿时爬满冰凉手指般的触感。当他抠着喉咙干呕时,三百颗裹着声纹的珍珠滚落甲板——花荣中元节梦呓的喘息、林冲雪夜独饮时的哽咽、甚至鲁智深在佛像后的呜咽,都在珍珠里清晰可闻。

"这是诛心之计!"公孙胜的桃木剑突然自燃,火焰中映出童尸傀儡师隆起的腹部。当众人看清子宫内蜷缩的燕青本体时,朱武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的影子正在自行撕裂皮肉,露出青铜关节里密集的蛊卵。

林冲的蛇矛突然刺向自己胸口。在众人惊呼中,矛尖挑出一段带刺藤蔓——那东西竟是从他心室长出的青铜年轮。"它在吸食愧怍。"豹子头惨笑着扯开衣襟,露出爬满心口的契丹文字,"每次想起小乙被卢员外鞭打的夜晚,这些刺就深一寸..."

最深处的恐惧在黎明前爆发。当阮小二从潭底捞出刻满契丹文的鱼骨,吴用破译文字时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七年前结拜那夜...我们饮的根本不是鸡血酒..."他颤抖着举起一片鱼骨,上面清晰刻着燕青的生辰帖,"他把情蛊种在每个人心尖上,我们每动一次情念,蛊虫就啃噬一寸良心..."

鲁智深突然掀翻供桌。香灰漫天飞扬间,众人看见彼此后背都浮现出青铜树烙印。花荣崩溃地撕扯着烙印,却抓下一把带血的铜粉:"难怪那日我看见小乙更衣会心悸...难怪他挨军棍时我膝盖发软..."

最年长的朱武突然扑向深潭。在入水前的刹那,他回头露出爬满铜绿的脸:"根本不是青铜树在靠近汴梁,是我们在变成树!"他指着自己逐渐木化的手指,"我们的七情六欲...都是傀儡师的养料..."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水泊,所有战马的眼球同时爆裂。从马尸眼眶涌出的金粉蛊虫组成青铜树影,树干上燕青的身影比昨夜又长高了三寸。更可怕的是树根处缠绕的物件——林冲的豹头簪、花荣的银护腕、甚至李俊珍藏的亡妻玉镯,都在根系里融成青铜汁液。

"他在等我们情毒攻心。"吴用突然捏碎茶盏,任由瓷片割开掌心。看着流出的青铜色血液,智多星发出夜枭般的惨笑:"好个浪子燕青...竟把梁山泊变成了合欢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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