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残响

程野背着小雨在暴雨中跋涉时，第一次察觉到异样。女孩的呼吸频率突然从孩童的短促变得绵长，环在他颈间的手臂浮现出不属于八岁孩童的肌肉线条。

"左转，避开雷区。"小雨贴在他耳边说，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金属。

程野猛地停步。前方确实横着生锈的铁丝网，挂满风干的动物残骸。这种战场遗迹在末世随处可见，但小雨不该知道军事术语。

"你..."他侧头看去，正对上小雨的右眼——原本棕色的虹膜此刻泛着诡异的青蓝，如同父亲实验室里那些培养液的色泽。

小雨突然捂住右眼呻吟："头好痛...有声音在说话..."

程野将她放下，手指刚触及她的手腕就被反扣住命门。小雨的瞳孔完全变成冰蓝色，一个过肩摔将程野按在泥地上，动作凌厉得不像人类。

"编号P-7，初次人格同步完成度87%。"她机械地报出数据，指尖按在程野颈动脉，"验证指令：普罗米修斯之火。"

程野的血液在雨水中变得冰凉。这是父亲书房的暗号，刻在保险柜内侧的诗句。他艰涩地回应："...点燃腐朽的躯壳。"

小雨松开压制，青蓝右眼微微抽搐："验证通过，安全级别B。距离下次人格覆盖还剩..."她突然跪倒在地呕吐，瞳孔颜色在棕与蓝之间疯狂闪烁。

程野抱起抽搐的小雨冲进废弃加油站。将她安置在收银台后的瞬间，女孩的指甲突然抠进他手臂伤口。剧痛中，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银发的女博士在培养舱前记录数据；父亲将注射器刺入少女太阳穴；军用直升机在火海中升起，舱门处杨锐的侧脸一闪而过...

"苏...黎..."程野脱口而出。这是记忆里女博士胸牌上的名字。

小雨突然停止抽搐。她睁开双眼，右眼青蓝左眼棕，像被缝合的异色玩偶。"程工程师，"她用两种声线同时说话，童声与女声重叠震荡，"你比预期晚发现了三年。"

加油站的玻璃窗在声波中炸裂。程野护住小雨翻滚到货架后，看着货架上的罐头诡异地悬浮起来，组成一道屏障挡住窗外射来的子弹。

"苏黎博士的意识投射实验，成功率0.37%。"小雨的右手在空中划出全息键盘，左手却死死抓住程野的衣角颤抖，"你父亲用亲生女儿做载体时，可比你现在勇敢得多。"

程野的战术匕首抵住小雨咽喉："从我妹妹身体里滚出去。"

"妹妹？"小雨咯咯笑起来，悬浮的罐头突然砸向四周形成防护阵，"这具身体是批量生产的克隆体，植入的是你十六岁车祸死亡的妹妹基因样本。"她扯开衣领，锁骨下的编号纹身渗着血——P-7-13。

程野想起五年前殡仪馆里妹妹完好的遗体，父亲坚持要单独进行遗容整理。冰柜里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原来不是幻觉。

"你父亲制造的从来不是病毒解药。"小雨的异色瞳逼近他，"而是意识永生系统。我的大脑是第一个成功容器，代价是..."她突然剧烈咳嗽，鼻血滴在程野手背，"...每隔72小时要更换宿主。"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小雨的瞳孔恢复棕色，惊恐地缩进程野怀里："那些声音又来了！哥哥我好怕..."

程野抱起她撞开后门。杨锐的狙击子弹擦过耳际，他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怀中的小雨又开始切换人格，用苏黎的声音指挥路线："三百米后地下掩体，虹膜验证码蓝棕交替频率..."

暴雨冲刷着程野的伤口。他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具逐渐崩坏的玩偶，小雨每说一句指令就会吐一口血。掩体闸门开启的瞬间，他看清墙上的标志——双蛇缠绕的DNA模型，正是父亲实验室的图腾。

"欢迎回家。"小雨的右眼绽放青蓝光芒，闸门在他们身后重重闭合。黑暗中有培养舱启动的嗡鸣，十七个和小雨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在液体中沉浮。

程野的通讯器突然收到加密讯号。父亲的脸出现在全息投影里，背景是燃烧的实验室："儿子，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苏黎还是逃出来了..."

克隆舱的玻璃映出程野扭曲的脸。怀中，小雨的异色瞳正冷冷注视着他举起的注射器——那支X-12解毒剂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