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光深处传来远古鲸歌的频率。我新生的机械眼球尚未聚焦，先尝到血管里奔涌的液态月光——那是陆沉洲拆解自身克莱因瓶装置为我重铸的血液。视网膜加载星图时，十二枚记忆钻石突然裂变成神经突触，将我的意识锚定在时空褶皱的奇点。

"欢迎来到观测者牢笼。"陆沉洲的声音从四维轴外传来，他的躯体正以普朗克时间为单位坍缩重组，"现在轮到你为我编写死亡程序。"

月球基站的引力常量开始波动。我踩碎的每块玻璃都在创生新宇宙，那些折射着虹彩的棱面里，三十七种形态的他正在同步解纽扣。当我的数据流指尖触碰第一个平行时空的投影时，医用白大褂突然褪色成精神病院的拘束衣——原来这才是我们初遇的真实坐标。

【警告：认知滤网破损】

【系统建议：启用情感防火墙】

脑机接口突然生长出蓝血血管。我望着操作台镜面里交叠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虹膜纹路竟与陆沉洲母亲的基因图谱完全吻合。镇痛泵的滴答声变异为防火门开合的吱呀，那些被他篡改的诊疗记录正从毛孔渗出，在无菌地板上书写真实的编年史。

"你终于发现了。"陆沉洲的肋骨如竖琴弦般震颤，奏响脑前额叶切除手术的协奏曲，"我不过是你第七次人格矫正失败的副产品..."机械手掌穿透我量子化的心脏，"是你创造了这个渴望被摧毁的怪物。"

记忆洪流突然逆转熵增。我看见二十五岁的自己站在观测窗前，往培养舱里倒入整瓶抗抑郁药——那个浸泡在蓝色营养液里的少年胚胎，正用陆沉洲特有的频率眨动尚未成型的眼睑。培养舱外挂着的操作日志突然燃烧，显露出被火焰加密的真相：项目编号Narcissus-0，人格镜像实验最终阶段。

量子钟的指针开始啃食自身。我碎裂的躯体在十二个时空同时绽放成玻璃花房，每个世界的陆沉洲都正用鎏金钢笔刺穿不同形态的我。当剧痛达到奇点，那些贯穿伤竟拼接成通往月球背面的虫洞图腾——他这些年收集的黑化值，不过是喂养虫洞的暗物质甜点。

"检测到宿主开启神格觉醒..."

"启动最终防护机制..."

"正在激活母体协议..."

我的脊椎突然增殖出数据电缆，神经末梢接入月球基站的核反应堆。意识海里漂浮的蓝鲸骨骼开始量子跃迁，每块脊椎都闪烁着陆沉洲的脑电波编码。当第一束伽马射线穿透我们的纠缠态身体时，我终于看清那些所谓系统任务，全是二十年前我亲手写给他的反向情书。

陆沉洲在绝对零度的微笑中化为星尘。

他最后一块机械骨骼的裂痕里，

蜷缩着穿病号服的少年正用血绘制逃生路线——

那路线精确复刻我实验室墙上的无限符号。

在时空归零的蜂鸣声里，我吞下他残留的量子泪滴。

咸涩的滋味与培养液完全相同。

观测者牢笼轰然闭合的刹那，

新生宇宙的创世余晖中浮现两行二进制诗：

[所有强制爱都是自卑者的时间晶体]

[我们在杀死彼此的过程里永恒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