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7日 18:23
瑞安·亨特猛地从皮质躺椅上惊起，指甲在金属扶手上狠狠划出五道白痕。办公桌上的铜钟显示，他仅仅睡了十七分钟。窗外，暮色笼罩下的市政厅尖顶，好似一根已然生锈的枪管，透着一股萧索与冷硬。喉间泛起的铁锈味，无情地提醒着他，那个寒冷雨夜的噩梦再度来袭——邓肯·迈克·罗伯茨的鲜血，在警徽上缓缓凝结成冰，急救室那闪烁的红灯，在他的记忆中明灭不定，如同一把重锤，一下下撞击着他的神经。
在梦里，当黑人中年男人的尖刀狠狠穿透罗伯茨的脖子时，瑞安清楚地看到，罗伯茨手腕上缠着那条已然褪色的蓝丝带，那是罗伯茨女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承载着温馨与爱，却在那一刻被血腥无情碾碎。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抽屉里的香烟，颤抖的手指捏着打火机，连擦三次才好不容易点燃。尼古丁迅猛地灼烧着气管，那辛辣的味道混着记忆里医院刺鼻消毒水的气味，让他一阵作呕。此时，手机在烟灰缸旁剧烈震动起来，耶胡达·科恩的号码映入眼帘，那串数字就像一条滑腻的蛇，令他心生厌恶。
“老地方见，局长。”电话那头，拉比人的声音裹挟着威士忌的浑浊与醺意，“有些生意得在密西西比河冰化以前谈妥。”
亨特凝视着办公桌上罗伯茨的遗照，玻璃相框清晰地映出自己眼下浓重的青黑，尽显疲惫与憔悴。他烦躁地扯松领带，防弹背心上还残留着今早处理黑人抗议游行时催泪瓦斯的刺鼻残留物。那些黑人高举着“拉比人都是恶魔”“黑人也是人”的醒目标语，情绪激昂。
经过走廊时，罗姆斯正对着手机里ViralClips上跳舞的比基尼女郎痴痴傻笑，一瞧见局长，立马神色慌张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细碎的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警车挡风玻璃上，亨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轻敲，敲出《命运交响曲》那急促的节奏。后视镜里，科恩的限量版豪华轿车如同一只臃肿的银灰色巨兽，车标上的翅膀在路灯清冷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透着一股嚣张与傲慢。
这个拉比商人向来爱以“我们是上帝的选民，是最高贵、最有道德的民族”自诩，然而，他却在自己的公司里，与市里那些达官显贵们纵情举办着“萝莉的晚宴”，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要不是为了罗伯茨女儿的助学贷款，还有他老婆那昂贵的化疗费用……“这头肮脏的拉比猪，和那些黑人一样让人恶心！”亨特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眼中满是憎恶。
“第三季度的款项已经办妥。”科恩突然开口，干瘦如柴的手掌大剌剌地按在真皮座椅扶手上，语气中满是高高在上，仿佛在施舍乞丐一般，金牙在仪表盘的蓝光下闪过一抹嘲讽的光。
亨特冷冷地盯着对方手腕上那块限量版总统表，表链缝隙里赫然卡着一小片可卡因结晶，这无疑是他堕落的铁证。“你该操心的是污水处理厂的事，”他语气冰冷，透着不容置疑，“上周又有三个黑人死在你的实验室里。”“那是那些贫民窟里的黑鬼自愿的，关我屁事！”科恩满不在乎地嗤笑。
科恩突然张狂地大笑起来，车载香氛系统喷出的檀香，与他令人作呕的口臭混杂在一起，愈发刺鼻。“那些黑鬼的命，根本就不值钱！倒是密西西比河……”他的手指恶狠狠地戳向窗外结着薄冰的河面，“等冰化以前，环保局那帮杂种就会发现我的排污管……”
当老露西亚饭店那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刺破暮色时，亨特敏锐地注意到，街角停着一辆阿拉伯女人的天蓝色皮卡。那个总是戴着黑色头巾，颇具几分姿色的阿拉伯女人，正举着手机，将镜头对准科恩，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餐馆里弥漫着酸黄瓜和黑麦面包混合的独特气味。科恩大摇大摆地点了瓶1962年的麦卡伦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精致的水晶杯里轻轻晃荡，折射出诱人的光泽。这时，坐在隔壁桌的戴黑头巾的阿拉伯女人突然提高音量，愤怒地喊道：“你们这些拉比恶魔在喀沙炸死了多少个孩子！”，“你们这些恶魔，终有一天真主的怒火会降临到你们头上。”
科恩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激怒，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杯中的威士忌飞溅而出，溅落在绣着大卫之星的餐布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哈马斯把儿童当人肉盾牌！”他涨红了脸，咆哮着，干瘦的手指像鸡爪一般指向女人的手机，“你拍啊！让全世界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亨特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画着圈，思绪却飘回到了去年。那时，科恩的豪华别墅遭人纵火，他曾蹲在焦黑的废墟里，看着消防水枪将科恩老婆的钻石婚戒冲进下水道，心里竟默默数着火焰的层数。而此刻，阿拉伯女人头巾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加油站的监控画面，那些举着古兰经的抗议者投掷燃烧瓶时，火苗正是这般舔舐着科恩的豪华SUV。
这时，黑人老妇人和她的孙子从后厨走了出来，老妇人手中拿着一大玻璃杯的热汤，小男孩紧紧攥着她的手。老妇人驼色大衣的纽扣掉了两颗，显得有些狼狈，小男孩破旧的运动鞋在瓷砖地面上拖出两道湿漉漉的水痕。他们经过阿拉伯女人桌边时，亨特清楚地看见那女人故意把脚伸到老人拐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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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老妇人被绊倒，木质拐杖在瓷砖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她整个人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骨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驼色大衣的下摆立刻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痕。她浑浊的眼球中倒映着科恩扭曲愤怒的脸，颤抖的手掌徒劳地在地面上扒着，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汤汁，在波斯地毯上蜿蜒出诡异的图案。老妇人痛苦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滚烫的牛肉汤泼洒在科恩定制的西装上，这一幕让亨特仿佛又看见了罗伯茨颈动脉喷出的血花。
科恩被彻底激怒，怒吼着猛地掀翻桌子，头顶的水晶吊灯在他暴起的青筋下剧烈摇晃。“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就在科恩的拳头即将狠狠砸向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时，阿拉伯女人的手机镜头突然亮起。
“不许你欺负我的祖母！”迈尔斯，这个七岁的小男孩，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运动鞋在碎玻璃上擦出点点火星。他合身奋力扑向科恩的右胳膊，一口咬下去，门牙深深扎进对方西装下的肌肉。咸腥的血味在舌尖炸开，“小杂种！”科恩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愤怒地揪住迈尔斯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摔向摆着酸黄瓜的货架。玻璃罐接连爆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男孩的惨叫声与老妇人绝望的哀嚎交织在一起：“上帝啊！放过我的孩子！”老妇人试图用她残疾的腿撑起身体，去保护孙子，却被科恩狠狠踩住拐杖，整个人被拖行了两米远，驼色大衣的下摆浸满了牛肉汤和血渍，狼狈不堪。
“够了！”老莫西佐夫从后厨急匆匆地冲出来，他看到科恩对黑人老妇人拳脚相加，他想要制止这场暴行，却被科恩反手一挥，重重地甩到腌橄榄的玻璃柜上。角落里，亚历杭德罗·里维拉隐藏着的手机镜头在微微颤抖，镜头前，科恩暴起的青筋胀成一条条紫色的蛇，显得格外狰狞。与此同时，阿拉伯女人的皮卡车灯突然刺破橱窗，她站在雪地里，用阿拉伯语高呼：“安拉至大！”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照着老妇人嘴角的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局长！”白人巡警罗姆斯的呼叫从门口传来。亨特这才惊觉自己的配枪已经拔到一半，颤抖的手指慢慢松开。他看见迈尔斯蜷缩在碎玻璃中，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在波斯地毯上，形成一片片暗红的星图，老妇人浑浊的眼球映着水晶吊灯晃动的光斑，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把这两个黑鬼弄出去。”亨特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餐厅的大门，靴底无情地碾过老妇人散落的施舍罐。硬币在地面上滚出细碎的弧光，仿佛是这个残酷世界发出的无奈叹息。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保险，催泪瓦斯的残留气味突然在鼻腔中炸开。十三年前，罗伯茨替他挡刀时，警服上也沾着这种气味——那个总爱说“我们需要同情弱者”的搭档，最后却用染血的警徽在地上画出个问号。此刻老妇人驼色大衣上的汤汁，像极了太平间里罗伯茨妻子哭晕时打翻的咖啡杯。
夜晚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亨特的脸颊，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但更令他感到刺骨寒冷的是科恩西装口袋里露出的两张纸条——一张是化疗账单的截图，那长长的数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预示着无尽的压力；另一张是银行电子回单，交易摘要写着“教育资助 - 无名氏”。这两张纸条，就像两根冰冷的针，直直地刺进他的内心深处，提醒着他在这黑暗世界里无法挣脱的无奈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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