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内贾德神色疲惫慌张,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表亲萨玛自焚的惨烈画面,萨玛那绝望而决然的面容如影随形,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头。他满心都是对萨玛的深深敬意,可一想到未来,恐惧又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内心痛苦地纠结着。萨玛临死前的托付,以及和妻子刚来到阿美丽卡时,妻子那满是担忧的哀求,哀求他不要在想着复仇了,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拉扯。他深知妻子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们好不容易才在这儿安定下来,可萨玛的身影却又不断浮现,让他难以抉择。
就在他内心纠结得快要崩溃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仿佛敲在了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内贾德心中一凛,缓缓走向门口。打开门,两名白人警察站在门口,看到是警察,内贾德马上堵在了门口。
“你是内贾德”,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警察,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与傲慢,死死地盯住内贾德问道,“是我,找我有事吗”?内贾德心中一紧,看了看警察手中的警棍,这让他想你了在喀沙的检查站的那些犹地亚军警,“跟我在这装傻呢,是吗?”内贾德感觉自己的肚子一振剧痛,然后他身体往后边倒去。
坐在地上的内贾德手捂着肚子痛苦的看着两名警察的警靴踏入了他家的房门,重重的踩在他家的地板上。
“听好了,你们这些外来的家伙!最好别在网上整出任何关于那个婊子自焚的视频。要是让我们在网上看到关于那个婊子一星半点相关的东西,你们就准备卷铺盖,带着全家滚回伽南斯坦吧!回到那个叫什么沙的破地方去,继续去吃犹地亚军队的炸弹吧!可别怨我们没提前警告你们,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内贾德的妻子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用手捂住了胸口,大气都不敢出。
“哎,先生,我们也是按上头吩咐办事。你们呢,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安稳过日子不好吗?发那些视频对你们没一点好处,反而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给毁了,何必呢,是吧”。
另一名警察,脸上挂着看似和善的笑容,假惺惺地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那满脸横肉的警察冷哼一声,看着内贾德,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慢悠悠地说:“听说你们大女儿长得很漂亮啊……你们可得小心点。”说罢,两名警察对视一眼,转身拉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内贾德的妻子吓得脸色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到警察走出了门,她赶紧跑上前去扶起内贾德,“咱们别惹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你千万别发什么视频,太可怕了。咱们好不容易才在这儿安定下来,可别因为这个又被赶回去啊。”内贾德低垂着头,看着抱着他痛哭的妻子,一声不吭,内心如同汹涌的波涛般翻涌。
极度煎熬与疲惫的内贾德最终默默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屋里。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晚上12点多,极度疲惫的他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然而,睡梦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枪声,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仿佛瞬间又回到了伽南斯坦那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喀沙,那段充斥着恐惧与死亡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惊恐地起身,打开门,脚步踉跄地走到屋外,侧耳倾听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凭借着记忆,他知道那是郊区老钢厂的方向。
随后,他又听到了警车尖锐的鸣笛声和救护车的那另人心悸的声音。那另人心悸的声音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刹那间,父母和哥哥倒在犹地亚军队枪口下的悲惨场景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悲痛、愤怒、不甘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他快步回到屋内,打开电脑,将萨玛自焚的视频和警察局警察迈克侮辱萨玛的视频,全部发到他在ViralClips注册的账号里,并通过账号发到了网上。不仅如此,他还把视频转发到了他们这片区域所有伽南斯坦移民人组建的联络群里。发完之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等待着未知的一切降临。此时的他,心中既有对未来未知后果的忐忑,又有着为萨玛、为自己民族发声的坚定,他深知这一举动或许会带来巨大的麻烦,但想起萨玛在燃烧的大火中高喊的解放伽南斯坦,自由的伽南斯坦万岁时,他心里被压抑已久的怒火被点燃了,让他无法再沉默。而一旁的妻子,看到丈夫的举动,脸上满是担忧与无奈,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知道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塔米娅和杰克开着那辆破旧的车,正全神贯注地朝着老钢厂方向行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警车警笛声,两人都吓了一跳。塔米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紧张地看向杰克,嘴唇微微颤抖:“杰克,这是奔我们……”杰克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安慰塔米娅:“别自己吓自己,先看看情况。”他俩缓缓地把汽车停到了路边。就见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一辆接着一辆由远至近。此刻,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辆警车的呼啸而过都像是对他们的一次拷问。
终于,一辆警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快速开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辆、两辆……杰克在驾驶室看到警车的尾部竟然跟了七八辆救护车,他回头对塔米娅说道:“这么多救护车跟着,看来老钢厂那边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说不定有大量人员伤亡。”塔米娅眉头紧皱,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呼啸而过的车辆,“把视频证据藏好,一会儿到地方拿设备直接去采访,”杰克疑惑的看向塔米娅,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样更好,我们这就是直接在警察的监视下工作了,到时候一直跟着警察走,他们相当于把我们保护下来了……”
杰克重新发动车子,猛踩油门紧紧地跟在了车队后面,一路上,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曲充满危机感的乐章。塔米娅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不断在脑海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同时也担心着他们自身的安危。
当车队渐渐接近老钢厂时,四周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远处,老钢厂那巨大而又阴森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整个车队穿过老钢厂那破败的大门,向右极转弯奔向仓库。杰克将车停在离救护车十多米远的地方,在下车时,杰克扛起了摄像机,塔米娅已换好职业装束拿着话筒向仓库跑去。
还没靠近仓库,刺鼻的硝烟味就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塔米娅忍不住捂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们绕过一堆废弃的钢铁,终于看到了仓库内部的景象。只见仓库的空地上,警车围成了一个圈,警灯闪烁不停,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名拉美籍男子,身旁散落着锯断枪管的散弹枪和子弹壳,有的一动不动——其中一人从胸部到大腿根部被炸得稀烂,内脏混着血迹蔓延在地面;还有两人重伤,正痛苦地抽搐呻吟,医护人员正忙碌地穿梭其中,对伤者进行紧急救治。受伤的警察身上缠着绷带,被陆续抬上救护车。杰克打开摄像机,对着站在2米远的塔米娅说:“准备,三,二,一,ok。”随后,他俩走进了仓库进行采访。
仓库地面上血迹斑驳,弹壳与散落的枪支随处可见。杰克的镜头扫过伤员时,塔米娅注意到一名警察腹部缠着绷带,正被抬上担架,呻吟着咒骂:“这帮毒贩子简直不要命……”这时,杰克突然低声说:“看,亨特局长!”塔米娅循声望去,只见亨特局长躺在不远处,胸前制服浸透鲜血,警官罗姆斯正红着眼冲医护人员大吼:“先抬局长!他妈的动作快点!”当担架抬起时,塔米娅立刻冲上前,话筒对准罗姆斯:“警官,能否说明今晚的情况——”话未说完,罗姆斯突然转身,满脸戾气地一把推开她:“滚远点,别妨碍我!”塔米娅踉跄半步,摄像机镜头剧烈晃动,只来得及拍到罗姆斯转身时腰间染血的枪套。
杰克的镜头转向那几名拉美男子,特写定格在一名死者扭曲的躯体上——他的腹部几乎炸开,肠子混着碎肉拖在地上,惨状触目惊心。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警戒线后挤过来,地中海发型在警灯下泛着油光,肥硕的手掌上戴着一枚祖母绿戒指,戒面在血色灯光中泛着冷光。他身上飘来雪茄烟、廉价香水和汗臭的混合气味,密西西比拖长尾腔里隐约带着意大利语的卷舌颤音,像极了13年前那个雨夜,闯入她家中的前警察局长——如今的密西比市市长——说话时的腔调。
塔米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13年前的记忆如碎片般闪过:父亲被诬陷为毒贩的深夜,警察踹开家门时,她躲在卧室门后,隔着门缝看见为首警察手上的戒指闪过冷光。此刻扑面而来的雪茄烟混着汗臭的气味,与当年一模一样,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拧开记忆的锁——那时她才十二岁,蜷缩在门后颤抖,听着母亲的哭求被枪声碾碎,而现在,同样的气味正从眼前这个戴祖母绿戒指的副局长身上渗出,黏腻地裹着夜色。
“记者小姐,”眼前的男人重复道,嘴角挂着猥亵的笑,双下巴随着说话轻轻颤动,“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明天开发布会——”他的尾音“会”字拖得老长,末尾突然带上意大利语的颤音“e”,像根细针扎进塔米娅的太阳穴。这个细节让她浑身发冷——当年那个开枪的警察,如今成了市长,而眼前这个戴着祖母绿戒指、操着混血口音的副局长,分明是市长的另一个化身,
她突然明白,为何亨特局长会对老·耶胡达·科恩的暴行视若无睹。在密西比这座城市,权力如同血脉般在意大利移民二代中传承,从警徽到市长办公室,从散弹枪到祖母绿戒指,不变的是对黑人和少数族裔刻进骨子里的歧视。他们将暴力包装成执法,把偏见伪装成秩序,就像13年前父亲倒下时,警察在报告里只写着“毒贩拒捕”,就草草结案。鲜血会被擦净,真相会被封存,只有散弹枪的弹壳和警服上的血迹,在不同的夜晚重复着相同的故事。
“你们对黑人的歧视,是不是刻在骨子里的?”塔米娅突然开口,话筒几乎贴到男人的下巴。对方愣了一下,笑容逐渐凝固,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身后的警察立刻上前,粗暴地拽住塔米娅的胳膊:“出去!别他妈找事!”
被推搡着走向仓库大门时,塔米娅看见亨特局长的担架正被抬上救护车,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13年前父亲手指的姿势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杰克给自己看的手机里的视频:老·耶胡达·科恩殴打黑人老妇人时,亨特局长抱臂而立,嘴角甚至挂着冷笑。那不是偶然的冷漠,而是一种世代相传的傲慢,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偏见,让他们觉得有色人种的痛苦,不过是鞋底的泥、地上的血,随时可以碾碎、冲洗、遗忘。
仓库铁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塔米娅摸了摸口袋里的移动硬盘,里面存着联合制药的人体实验录像、科恩制作“会哭的洋娃娃”的画面,还有老耶胡达.科恩对黑人老妇人的施暴。这些画面终将通过ViralClips直播呈现在世人眼前,让所有人看见:在密西比的夜幕下,权力如何与暴力联姻,歧视如何被包装成正义,而那些流淌在土地上的鲜血,从来都不是偶然的意外,而是某个系统腐烂多时的流脓伤口。
她转头看向杰克,对方正沉默地调整摄像机参数,镜头上的红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远处,救护车的轰鸣渐弱,警灯的红光却仍在老钢厂的铁墙上跳动,像极了13年前那个永远不会熄灭的血色夜晚。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散弹枪的枪声淹没真相——就算整个城市的黑暗都压下来,他们也要用镜头撕开一道口子,让阳光照进每一个被偏见浸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