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喵~"

一只橘猫大摇大摆地从她脚边溜过，尾巴扫过她的小腿。客厅的台灯亮着，沙发上蜷着个穿恐龙睡衣的女孩，正抱着她的解剖学笔记打瞌睡。

"小雨？"凌昭松了口气，"你怎么进来的？"

林小雨揉着眼睛坐起来："陈明学长说你总忘记带钥匙...我把备用钥匙藏在花盆底下了..."她突然瞪大眼睛，"学姐你别生气！我是来送期中报告的！"

茶几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论文，最上面那本的扉页画着颗夸张的爱心。凌昭弯腰捡起被猫抓烂的鱼豆腐包装袋，嘴角不自觉上扬："吃饭了吗？"

二十分钟后，厨房飘出奶油蘑菇汤的香气。

凌昭系着格子围裙切法棍，刀工精准得像在实验室。林小雨趴在餐桌边偷看，发现学姐的冰箱贴竟然全是各种器官模型。

"学姐，这个是什么呀？"她指着一个形似蝴蝶的磁铁。

"甲状腺。"凌昭头也不回，"你论文第三章写错了它的血供来源。"

汤碗上桌时，橘猫跳上来试图偷喝，被凌昭轻轻拎开："七月，不行。"

猫委屈地叫了一声，乖乖蹲到她脚边。

"它叫七月？"林小雨吹着汤勺，"好特别的名字。"

凌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腕淡化的疤痕："捡到它那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

饭后，小雨抢着洗碗。

凌昭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医学院的轮廓。夜色中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不知道又有多少学生在通宵备考。她翻开膝头的笔记本，就着台灯写道：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原来孤独和寂寞是不同的——孤独是物理状态，而寂寞是灵魂的低血糖。谢谢你教会我分辨这些。"

合上本子时，身后传来玻璃碰撞声。林小雨端着两杯热可可站在推拉门边，杯口的棉花糖已经融化成云朵状。

"学姐，"她递过杯子，突然认真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选你的实验组吗？"

凌昭摇头，热可可的甜香萦绕在鼻尖。

"大一迎新会上，你给晕倒的同学做急救。"小雨指着她的左眼角，"当时阳光照在这里，泪痣亮得像颗小星星。我就想，要是能跟这么温柔的学姐学习..."

夜风拂过阳台的风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凌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低头抿了一口热可可，甜味在舌尖绽放，温暖一路蔓延到心底。

送走小雨后，凌昭发现茶几上多了张纸条："学姐！我把备用钥匙放回花盆啦！PS：你家的猫会开冰箱！"

她笑着摇摇头，抱起已经睡着的七月。橘猫在她怀里发出呼噜声，爪垫无意中按在她左腕的疤痕上。那里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痕迹，就像那些黑暗的记忆，正在被一个个普通而温暖的日子渐渐治愈。

淋浴时，水汽模糊了镜面。凌昭伸手擦去雾气，镜中的自己左眼角的泪痣格外明显。

躺在床上时，月光正好照在床头柜的照片上。那是张重新拼接过的合照，被裁去的白衣袖重新出现在画面边缘。凌昭轻轻触碰照片中那个模糊的侧影，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

"晚安。"她对着空气说，然后关掉了台灯。

——

暮春的雨来得突然。

凌昭站在实验室窗前，看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溪流。窗台上的绿萝在潮湿的空气里舒展开来，新生的嫩叶呈现出半透明的翠色。

"凌学姐！"实验室门被推开，陈明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怀里紧紧护着一个文件袋，"你要的实验数据...我赶在截止日前..."

凌昭快步走去，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

"等着。"她从储物柜取出毛巾和备用外套，"先把头发擦干。"

陈明愣在原地。毛巾是淡绿色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外套袖口绣着一片小小的银杏叶——这是医学院优秀实习生的标记。

"你不先看数据吗？"

凌昭已经拿起电水壶："比起deadline，我更在意学弟的健康。"热水冲进马克杯，奶茶的香气弥漫开来。她背对着男生，声音很轻，"我曾经的...一个朋友说过，医者要先学会心疼自己。"

雨声渐密，陈明注意到学姐的储物柜门内侧贴着一张照片：樱花树下，穿着白大褂的凌昭身边空着一个人的位置。照片边缘露出一角白色衣袖，像是有人被刻意裁去了。

"那是..."

"实习留念。"凌昭将热饮推到他面前，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左眼角的泪痣，"喝吧，预防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