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

雨势渐猛，敲打着窗棂如鼓点般密集。陈明捧着奶茶，热气氤氲中看见凌昭正用干毛巾擦拭她的解剖学笔记——封面上还沾着林小雨睡着时留下的口水印。

"学姐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凌昭的手停顿了一下。实验室的挂钟滴答作响，雨声填补了每一秒沉默的间隙。

"不是。"她终于开口，将笔记放回书包，"只是你们让我想起..."

话音戛然而止，转而指向实验报告，"第三页的神经突触图示画反了。"

陈明慌忙翻开文件袋，纸张哗啦作响。果然，自己熬夜绘制的示意图左右颠倒了。

他偷瞄学姐的侧脸，发现她凝视着窗外的雨幕，睫毛在脸颊投下羽毛状的阴影。

"那个..."他鼓起勇气，"照片里被裁掉的人，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吗？"

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成透明的水花。凌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那里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但肌肉记忆仍在。

"她叫明。"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光明的明。"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这场对话。是王教授打来的，他说，"你们两个立刻来急诊科，有个特殊病例需要观摩学习。"

——

雨夜的医学院走廊空无一人，他们的脚步声在长廊回荡。陈明小跑着才能跟上学姐的速度，恍惚觉得她白大褂下摆泛着极淡的金光，像萤火虫的微芒。

急诊室灯火通明。王教授正在讲解CT片："二十三岁女性，T12椎体骨折伴脊髓压迫，这台手术由神经外科李主任主刀。"

片子举到灯下时，陈明倒吸冷气——骨折碎片像散落的刀片扎在脊髓周围。

凌昭的瞳孔却微微收缩，左眼角的泪痣在无影灯下红得刺目。

观摩室里，凌昭专注地盯着手术直播屏幕。陈明注意到她后颈有一道极细的银线——那是神经接驳手术的痕迹。

"学姐，这个病例..."

"三年前我见过一模一样的手术。"凌昭的声音很轻，"在非正规实验室，没有麻醉，患者全程清醒。"

陈明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看着学姐，此刻那双眼神让他想起野生动物纪录片里的母狼——那种为了守护什么而不顾一切的狠劲。

无影灯下，李主任执刀的姿态宛如艺术家。

凌昭紧盯着每一个动作，指尖无意识地跟着比划。每当关键时刻，监测仪上的生命体征就会奇迹般稳定下来。

"注意看。"王教授指着屏幕，"现在要取出这块压迫神经的骨片。"

刀尖精准地探入，动作轻柔得像在拆解炸弹引线。

"患者是舞蹈演员，必须零误差。"凌昭轻声补充。

这场手术持续了非常久的一段时间，一直到四个小时以后才结束。

凌昭摘下观摩口罩时，陈明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左眼角的泪痣却红得异常鲜艳。

"成...成功了？"年轻的实习医生结巴着问。

凌昭没有回答。

她透过玻璃窗望向恢复室，患者手腕上有个小小的纹身：一只展翅的雨燕。监护仪上，原本平坦的肌电图突然跳起一道微弱的波形。

"她会重新站起来的。"

凌昭转身时踉跄了一下，陈明及时扶住她。触碰的瞬间，他震惊地发现学姐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值班室里，凌昭瘫坐在椅子上，湿发贴在额前。陈明递来热巧克力，她接杯子的手抖得厉害。

"你早就认识那个患者？"陈明没忍住问道。

"今天第一次见。"凌昭啜饮着热饮，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