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街道泛着湿润的光泽,霓虹灯在水洼里投下斑斓的倒影。
三人走进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小馆子,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
"坐里面吧,暖和。"王教授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走向角落的卡座,脱下的呢子大衣挂出一片蒸腾的热气。
他眼镜片上立刻蒙了层白雾,只好摘下来擦拭,"这家的红烧肉炖得烂,你们两个得多吃点。"
凌昭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教授您偏心。"陈明笑着把柠檬水推到她面前,"上次我说想吃糖醋排骨,您就说要均衡营养,结果现在学姐说想吃红烧肉您就带她过来了。"
"你这小子!"王教授作势要敲他脑袋,手腕一转却给他添了杯热茶,"上周解剖课把坐骨神经认成腓总神经的人是谁?"
凌昭弯了弯眼睛,嘴角上扬,好看的杏眼多了些笑意。
"要三份桂花糖藕。"王教授对老板娘说完,突然压低声音,"他们家藕是现挖的,用后山泉水泡着..."
他神神秘秘比划着,"咬下去会拉丝。"
等菜的间隙,教授从公文包掏出沓资料。纸张边缘还沾着手术室的消毒水味,有几页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今天这个病例..."他抽出CT片对着灯光,油渍在胶片上晕开一小片光斑,"看到这片阴影没有?就像初春湖面将化未化的薄冰。"
陈明凑得太近,额头差点撞上糖醋鱼的盘子。凌昭悄悄把转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脊髓就像豆腐。"教授用筷子蘸水在玻璃上画示意图,"你们缝合时..."
他突然停下,用筷尾轻轻点了点凌昭的手背,"别光记笔记,趁热吃。"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蚯蚓。
三人就这么吃着饭,一时安静无比,却又不显得尴尬。
"其实..."教授突然说,"医术最难的不是技法。"
他指关节敲了敲太阳穴,"是这里要清醒。"
又按在左胸,"这里要热乎。"
凌昭望着自己映在茶杯里的倒影,茶水微澜中,她左眼角的泪痣像粒沉在水底的朱砂。
离开时老板娘硬塞给他们一袋桂花糕:"王大夫的学生就是自家孩子。"
她粗糙的手掌拂过凌昭的发梢,"这姑娘瘦得哟..."
路灯下三人的影子长长短短。教授忽然在报刊亭前停下,买了支钢笔递给陈明:"生日礼物补上。"
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个毛绒听诊器挂件,"小昭挂书包上。"
他们在公交站分别。教授的大衣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张开的翅膀:"下周带你们去听心胸外科会诊。"
他眨眨眼,"要准备提问,答不上来的请客吃火锅。"
——
王教授乘坐的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尾灯在雨幕中晕成两片朦胧的光晕。凌昭微微颔首目送车辆远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上新挂的听诊器挂件。
"关于教授提到的神经再生方案,"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我认为可以结合《Nature》上那篇关于胶质细胞转分化的研究。"
陈明立即从包里取出平板:"您是说斯坦福团队那个突破性发现?"他谨慎地保持着半步距离,"但他们用的是转基因小鼠模型。"
"原理相通。"凌昭的声音如她腕间的银色表链般清冷,"明天可以先用实验室的斑马鱼验证。"
两人沿着栽满悬铃木的校道缓步而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两个交替变化的细胞分裂相。陈明正低头记录实验设想,突然被远处传来的尖叫惊得抬起头。
商业街方向,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有人摔倒了,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踏。凌昭眯起眼睛,看见五十米外有个四肢着地的生物正以诡异的姿势爬行,灰白的皮肤在霓虹灯下泛着黏液般的光泽。
"学姐?"
凌昭的指尖微微颤抖,左眼角的泪痣在路灯下泛着异样的红光。
她猛地拽住陈明的手腕:"快跑!"
尖叫声如潮水般从远处涌来。
陈明踉跄着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十几个扭曲的人形正撕咬着路人,有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被扑倒在地,鲜血喷溅在橱窗上,将玻璃染成猩红。
那些"东西"移动的方式极不自然,关节反折,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