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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道外的风沙停了三天,卡提卡人的巡逻队却来得更勤了。任初生蹲在瞭望口,用望远镜数着营地的炊烟——七处,比昨天少了两处,大概率是去搜西边的废镇了。他回头踢了踢正在给能量管缠胶布的卡卡瓦夏:“把那半块晶体包好,今晚去趟黑市。”
卡卡瓦夏的动作顿了顿,胶布在指尖缠成死结:“换什么?”
“换情报。”任初生用刀背刮着靴底的沙砾,“听说公司的商队要走‘蝎子沟’,他们带了净化液。”他忽然笑了笑,“卡提卡人肯定会抢,咱们就捡漏。”
卡卡瓦夏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能量管上的蓝光:“会死人的。”
“死人?”任初生把望远镜扔给他,“你去看看矿道外那棵枯树,卡提卡人把上周抓的拾荒者吊在上面,现在只剩半截了。”他凑近男孩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要么当诱饵,要么当猎人,你选。”
卡卡瓦夏没接望远镜,反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那只被辐射灼过翅膀的沙隼——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养活了。此刻雏鸟抖着半灰半白的羽毛,在他掌心啄着碎饼渣。
“它能飞了。”卡卡瓦夏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点奇异的光,“我让它去过废镇,那边……有小孩在哭。”
任初生皱眉,刚想骂他疯了,却看见男孩从布包里摸出个东西——是姐姐那只银哨子,哨口被磨得发亮。“我吹过,”卡卡瓦夏的声音很轻,“他们听见会来吗?”
“谁?”
“公司的人。”男孩的指尖在哨子上划出细痕,“妈妈说过,他们的徽章……有星星。”
任初生盯着那只哨子,忽然想起暴雨夜姐姐喉咙里的呜咽。他一把抢过哨子,往地上摔去——金属撞在矿道的石头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蠢货!”他攥住卡卡瓦夏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公司的人来了,只会把你我当奴隶卖掉,就像他们对其埃维金人做的那样!”
卡卡瓦夏猛地挣开他,捡起哨子紧紧攥着,指缝里渗出红痕:“姐姐说过……”
“姐姐死了!”任初生吼出声,矿道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她的哨子救不了你,我的刀才能!”
两人僵持了半晌,沙隼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撞在瞭望口的木板上。任初生抬头,看见远处尘烟滚滚——是卡提卡人的马队,正往矿道这边来。
“该死。”他拽起卡卡瓦夏就往矿道深处跑,顺手抓过那包晶体,“他们肯定发现瞭望口了。”跑过第三根支柱时,他突然停住,把晶体塞进石缝里,“记住这儿,回来拿。”
卡卡瓦夏却没动,反而把沙隼往他怀里塞:“你带它走,我引开他们。”
“你疯了?”任初生想拽他,却被男孩甩开。
“我会修他们的能量炉。”卡卡瓦夏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上次在废镇,我偷学过。”他把银哨子塞进任初生手里,“如果……你去蝎子沟,吹三声,我会找你。”
任初生看着他跑向矿道入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沙隼——雏鸟的爪子正挠着他的衣襟,像极了当年姐姐拽着他衣角的样子。远处传来卡提卡人的呼喝声,他突然骂了句脏话,转身往反方向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把哨子塞进了靴筒。
风沙漫过矿道入口时,任初生听见了第一声枪响,紧接着是卡卡瓦夏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我知道能量炉的修法……”
他摸了摸手里的哨子,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怀里的沙隼突然啾鸣一声,振翅飞向夜空。任初生望着它消失在尘烟里的方向,忽然握紧了腰间的刀——蝎子沟的商队,卡提卡人的营地,还有矿道深处那半块晶体,此刻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
或许,卡卡瓦夏说得对,哨子该吹三声。但至少现在,他得先活下来,带着那只蠢鸟,还有那个总想着救人的蠢货,一起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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