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进了屋内，见一不过十岁的孩子正捧书诵读，钟离觞笑着对白川道：“小子，这是我长子，钟离伯约。”钟离伯约注意到白川和钟离觞，立即起身拱手道：“父亲。”钟离觞道：“伯约，这位是白川，雍南公。”伯约没有周英的惊讶，毕恭毕敬行礼道：“千岁。”随后重新捧起书。此时，一声婴儿啼传来，钟离觞微笑道：“我的次子，钟离仲玄。”钟离觞将白川领进书房，一块横匾写着“书酒斋”，坐定后道：“白川，你当真在虬人入会稽那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白甲白盔的甲士？”“没有。”
钟离觞听罢，沉吟半晌，道：“贞清皇帝已经开始了。”
“白川，雍州要危险了。”钟离觞道。白川一愣，随后拱手道：“请先生明示。”钟离觞起身从书架中抽出一卷地图，便是九州。“满朝疆土，北方有玄武卫、辽东卫，以及部分驻守箕子朝鲜地区临番、介子两郡的青龙卫，而中原以及冀州、兖州、青州几乎都被于三越当年于阳起事时带领发展壮大的叛军，先前率先带兵攻雍州城的王康就是于三越的部将。”
“这个我知道。”白川说，钟离觞却反问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王康作为一个农民叛军，却具有一种不属于农民的统兵力。”“是的，白川。因为于三越，他就不是一个农民义兵！”白川听了皱了皱眉，钟离觞接着说道：“于三越，是煞部的人。”煞部，是直属于且只属于贞清皇帝的组织。
钟离觞道：“贞清皇帝早就知道了陇西集团的事情，他要的是将北方防线的勋贵与朝廷分割。”“可……这于朝廷无利啊？”白川问道，可突然，他喉结上下一动，舔了舔嘴唇，似乎意识到什么，但没完全想明白。“贞清皇帝是何等的帝王？登基十余年，贞清三年上谷郡旱灾、贞清五年收复函梁五州最北的重镇函州，巩固塞北防线、贞清七年辽西、辽东两郡及于阳郡旱灾、贞清十年东海一战，青龙卫大破倭岛上衫国水军、贞清十二年，辽东卫铁骑大破北方寒秦豹卫，这十余年，屡发兵戈，然仅存塞北之地，中原之地物岁丰成，贞清元年下诏开垦南方，至贞清十年，庐江郡、长沙郡之丰饶，已可与中原媲美，向西，他威继先皇，白虎卫马踏西域，设西域都护统西域卫，乌孙、疏勒、西夜、大夏、祁支皆归服满朝，这就是贞清皇帝！”
钟离觞说得有些激动，咳嗽几声后又说：“九州之内，百姓安居、边疆稳定，这便是明君。”
白川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就像从前在雍南公府里听钟离觞讲完课后酒醉说出的前朝野史，但这次的情况已是天壤之别。“而这次于阳郡的起义，就是贞清皇帝所为。陛下为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看看哪个人有谋反之心，你看看，叛军占领的都是青州、豫州、兖州及冀州南，于三越死后，各头领虽各自为政，但并未相互有大型厮杀，为什么？他们都忠于一个人——贞清皇帝。只要任何一方勋贵即将有归服寒秦的举动，所有所谓‘叛军’就会群起而攻之。”
“那……虬人呢？毒公呢？还有那个赤峰王，分明是反贼啊！”白川急忙问道，钟离觞微笑着说：“滇族、羌骑本是陛下的脱身之法，但毒公，是个意外。”“意外？”
“司天监，你知道吧？”“知道。”白川说：“是查看天象，推算历法的。”“哦？”钟离觞笑着说：“司天监还有一职能，推算满朝命脉，而司天令就是于延益。与司天令相对的，是司地监。”“司地监？干什么的？”
“选行宫之址、皇陵处所。”“还有呢？”钟离觞抬眉道：“为满朝，改命。”
“改命？”
“是的。”钟离觞呡一口茶，道：“最典型的就是，高祖皇帝在修筑长城时，在长城埋了十八座黑帝像，西部包括雍州都埋葬了十六座白帝像，南方有十座赤帝像，东方则有十二座青帝像，而在旧都昭陵城，也埋葬了一座黄帝像。”“五方上帝，那昊天上帝呢？”钟离觞缓缓道：“洛阳。”
“洛阳？”白川不解，钟离觞指着地图道：“煞部总部，在洛阳的前朝旧城，贞清皇帝在洛阳因地陷而被掩盖陷入地下的洛阳旧城内，修筑了一座巨大的昊天上帝像，这是地煞星为陛下出的改命之策，以洛阳为中心，五方上帝震住天下龙脉的龙头，佑护满朝万世之基。”
“满朝迁都烁阳前，都城在昭陵城，昭陵城皇城内，有一星文阁，地上楼阁是司天监之处所，地下便是司地监，迁都烁阳后，烁阳也有一星文阁。我曾进过清阳城的司地监所，看过一奏折，便上书说满朝气息微薄，要人造灾祸为满朝续命，而煞部就是执行者。”
“所以……这都是贞清皇帝的计划。”白川嘴唇微微颤抖地道：“但毒公为何是个意外？”“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我只是推测，因为白沙伯之死，无益于满朝国运，还会引起西北边疆的动荡。”
“那是因为陛下根本不知道有毒公。”突然间，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一个铜面人不知何时进了书斋内，白川立即起身，手紧紧握住清水刀刀柄，那铜面人边走向白川边说：“毒公是虬人深深隐藏的首领。”走到了白川面前，随后手伸入皮袋中，白川死死盯着他，眼见着他取出一封书信，弯腰恭恭敬敬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说道：“千岁，陇西请函。”
白川没有立即接过来，他突然抓起那铜面人的手腕，捋下袖子，就见那手腕上烙印着两个字——陇西。
白川将那书信接过，随后那铜面人以极快的速度跳出窗外，白川来到窗前，那铜面人已跳上了一匹健马，踏着雪离去了。
那马离去后，白川眉头紧蹙、脸色发白地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而感觉一阵眩晕，才回到钟离觞面前道：“贞清皇帝大概很快就会知道，陇西集团给我信的事情了。”钟离觞抬头道：“为何？”白川吹一声哨，就见一白袍人迅速从窗外跳进来道：“白公，铜面人走后，另一头戴斗笠隐藏在树上的人随后离开，现被我部另一人隐秘跟踪！”“成，你且出去吧。”“是！”
“这是……”钟离觞起身走到那人身前，随后爽朗大笑道：“不愧是雍南公啊！哈哈哈！”白川不知道钟离觞说的是自己还是父亲，只是突然长跪下来道：“请先生至府上任，救救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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