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缮

寒露那日，林雾眠在《富春山居图》的补绢里触到他的体温。金丝楠木画轴中空处塞满注射器，针尖沾着的荧光粉，正是裴雪嶂昨夜用来修补自己脊椎的量子点标记物。

他正在给《平复帖》做全息扫描，机械右手的三枚钛合金手指卡在卷轴玉扣里。林雾眠看着监控屏上的神经电流图——那些本该属于渐冻症患者的紊乱波纹，竟与帖中"恐难平复"的笔触共振出相同频率。

"过来。"裴雪嶂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嵌着块鸽血红的玛瑙，"这是第43块椎骨，用莫高窟壁画地仗层的澄板土烧制。" 他引导她触摸玛瑙边缘的冰裂纹，掌心监测器突然尖啸：体温38.9℃。

林雾眠在冷藏库发现被肢解的克隆体。第28号实验品的颈椎泡在福尔马林里，刻着"赠雾眠 甲午年冬"的金丝楠木标签正在溶化。当她举起标签对着紫外灯，隐形的神经突触图谱浮现——正是裴雪嶂教她修复《五牛图》时画的纤维走向。

梅雨季最潮的夜，裴雪嶂在《瘗鹤铭》残碑上教她用尸体制墨。"上等烟墨要掺三克骨灰。"他将自己削下的指骨扔进窑炉，青焰里腾起雪松香，"等我把全身换成人造骨骼，就能永久保存......"

话音被机械臂失控的撞击声打断。林雾眠看着他的仿生右腿撞碎元代青花罐，景德镇的瓷片扎进大腿动脉，流出的却是金粉与有机溶剂的混合物。他躺在《千里江山图》的摹本上大笑，直到急救人员掰开他紧攥的左手——掌心是用纳米金修补的《灵飞经》残页，写着"错铸此身"的"错"字缺了最后一笔。

林雾眠在古籍库暗格里找到永生计划书。全息投影里，年轻的裴雪嶂正将脑组织切片植入克隆体："记忆移植成功率0.7%，恰如渐冻症五年存活率。"视频最后闪过她高中时代的照片，标注着"最佳受体候选者"。

白露那日，裴雪嶂把电击器按在她太阳穴："来见证金缮的终极形态。" 十万伏特穿透《韩熙载夜宴图》的瞬间，所有人物开始抽搐——那些金粉补笔的残缺处，正浮现出他全身器官的衰变曲线。

林雾眠在ICU外拼合他撕碎的遗嘱。宣纸残片上的量子墨水显影出全息地图：日内瓦医学院地底三百米，上千具他的克隆体正在壁画上重复绘制她的肖像。最深处冰棺里的初代本体，胸口插着半枚双鲤玉佩，断口与她颈间的那块完美契合。

当呼吸机警报响起时，林雾眠正将他的脑芯片植入《雪山行旅图》。画中突然滚过雷鸣，她亲眼看着自己十八岁的身影在雪崩里碎成光点——那是他最后一次健全的右手，在发病前夜用神经电流绘制的全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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