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的光晃得人眼晕,林深刚迈进店门,就被门槛绊了一下——低头才发现,门槛是用两块拼在一起的桃木做的,接缝处刻着道歪歪扭扭的“双”字,像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木纹里还嵌着点暗红的碎屑,像没擦干净的血。
“小心点。”林澈伸手扶住他,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另一只手却悄悄攥住了林深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这店有点怪,别乱碰东西。”
话音刚落,柜台后突然传来“叮铃”一声响——是个穿青布衫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脸藏在琉璃灯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她手里攥着个铜铃,铃身刻着和门环一样的双生娃娃,笑纹里沾着点灰黑色的东西。
“两位是来‘顺心’的?”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软得发黏,却没一点温度,“先看规则,不遵守的,可出不去。”
她递过来一张黄纸,纸边卷得发脆,上面的字是用朱砂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像在流血:
1.店里的东西都是双份,只许看,不许碰;若碰了,就得带走一对,少一个都不行。
2.若听见楼上有梳头声,别抬头,别应声,更别上楼。
3.日落前必须离开,关门前没走的,就得留下“陪”店里的东西。
4.最重要的一条——别相信和你长得一样的人。
林深的指尖刚碰到黄纸,就觉得一阵发凉,像摸到了冰。他抬头看向女人,想再问点什么,却发现柜台后空了,只有那只铜铃还放在桌上,铃身的双生娃娃对着他,笑得诡异。
“怪吓人的。”林深把黄纸折好,塞进兜里,“我们还是走吧。”
“别啊。”林澈突然拉住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往货架那边拽,“看看嘛,说不定有妈喜欢的东西。”他的声音软得像在撒娇,可攥着林深手腕的力气却没松,反而更紧了,像怕他跑掉。
货架上摆的全是姑娘家的首饰,簪子、耳环、镯子,果然都是双份的,左边的新得发亮,右边的却锈迹斑斑,像放了几十年。林深的目光落在一对玉镯上——左边的玉镯通透得像块冰,右边的却裂了道缝,缝里嵌着点暗红的印子,像干涸的血。
“这镯子……”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看吧?”林澈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伸手就想去碰左边的玉镯。
“别碰!”林深赶紧拉住他,想起黄纸上的第一条规则,“规则说不许碰。”
林澈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却还是收了回来,只是嘴角抿得紧紧的,像在忍着什么。他没再看首饰,反而往店的深处走,那里挂着层蓝布帘,帘后隐约能看见楼梯的影子,还传来点细碎的响动,像有人在轻轻走动。
“别过去。”林深拉住他,“后面可能是楼上的楼梯。”
林澈却笑了,反手攥住林深的手,往布帘后拽:“看看嘛,又不上楼,就看一眼。”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林深竟没拉住,被他拽着掀开了布帘——
帘后果然是楼梯,木质的台阶上积满了灰尘,却有两行新鲜的脚印,一行大,一行小,像两个人刚上去过。更诡异的是,楼梯扶手上挂着根黑发,长得能垂到地面,和红裙女人的头发一模一样。
“你看,没人。”林澈的声音带着点诡异的轻,眼睛却盯着楼梯顶端,像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沙——沙——”的响动,是梳头声,和在老宅阁楼里听到的一模一样,轻得像羽毛,却又格外清晰,像在耳边响着。
“别抬头!”林深赶紧按住林澈的头,想起黄纸上的第二条规则,“规则说听见梳头声别抬头。”
林澈却突然笑了,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梯顶端,像看到了什么。“哥,你看啊。”他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的颤,“楼上有人在梳头,是穿红裙子的……”
林深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他顺着林澈的目光往上看——楼梯顶端空荡荡的,只有一缕黑发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条活的蛇。可林澈却看得格外专注,嘴角还咧着笑,像在和什么人打招呼。
“没有!上面什么都没有!”林深用力把林澈拽回来,往店门口走,“我们该走了,快日落了。”
林澈却不肯动,反而往楼梯那边挣,眼睛里满是疯狂:“有!她在上面!是妈!她在等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在嘶吼,手指死死抠着楼梯扶手,指甲缝里嵌进了灰尘,却像感觉不到疼。
柜台后的铜铃突然又响了,“叮铃——叮铃——”,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林深回头一看,那个穿青布衫的女人又出现了,脸依旧藏在阴影里,手里的铜铃摇得越来越快,嘴里还念叨着:“日落了,该关门了……没走的,就得留下陪东西了……”
林深的心里一紧,看了眼窗外——天果然暗了,夕阳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道歪斜的光带,像条通往外面的路,却又窄得吓人。
“走!”林深用力拽着林澈,往店门口跑。
林澈却突然停住了,猛地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哥,你怎么不让我见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冰冷的怨,“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温顺,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像潭不会流动的水。林深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黄纸上的第四条规则——“别相信和你长得一样的人”。
难道……
林深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腕上的红绳还在,可红痕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裂了缝的玉镯,和货架上那只锈迹斑斑的一模一样,缝里的暗红印子像在慢慢渗出来,染红了手腕。
而对面的“林澈”,嘴角慢慢咧开个诡异的笑,后颈的红痕变成了个清晰的“双”字,像用朱砂刻上去的。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桃木梳,梳齿上缠着根黑发,正慢慢往林深的脖子凑过来——
“哥,别跑啊。”“林澈”的声音像浸了毒的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像店里的东西一样,一对,永远不分开……”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店里的琉璃灯突然灭了,只剩下柜台后的铜铃,还在“叮铃——叮铃——”地响着,像在为这场未结束的“顺心”,唱着诡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