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雨裹着寒气，砸得巷口的香樟叶簌簌落。
唐书悦抱着高一物理教案冲进便利店时，裤脚已经浸得透湿。暖黄的灯光裹着关东煮的甜香漫过脚踝，她刚扯了张纸巾擦脸，抬眼就撞进玻璃柜反光里的视线。
司墨烬站在冷藏柜前，指尖还停在一瓶柠檬味苏打水上。他穿灰调连帽卫衣，额发被雨打湿服帖在眉骨，比高三清瘦些，下颌线的弧度却更冷，像被岁月磨尖的冰。
冰柜的嗡鸣突然刺耳。唐书悦攥着纸巾的手顿在半空，想起大三在A大校门口见过的画面：也是雨天，他和穿白裙的女生共撑一把伞，背影融在梧桐雾里，像幅没对焦的画。
“要加热吗？”店员的声音打断沉默，她猛地回神，才发现关东煮签子在掌心攥出了印。低头应了声“好”，转身时撞翻货架的塑料袋，哗啦声里，司墨烬的脚步停在身后。
“我来吧。”
他的声音比高中沉了些，指尖擦过她手腕时，带着苏打水的凉意。唐书悦蹲下来捡袋子，看见他鞋边的泥点，突然想起高三体测那天，他白鞋上蹭的塑胶红痕——那时阳光多烈啊，连他垂眼系鞋带的影子，都暖得像融化的糖。
“在当老师？”他先开口，视线落在她怀里印着“星湖中学”的教案上。
“嗯，教高一物理。”她把教案往怀里拢了拢，指尖碰到教案夹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他当年压在桌角的“ A大物理系”。
司墨烬指尖摩挲着苏打水瓶盖，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我毕业转行了，现在做程序员。”
便利店的门被风撞开，雨丝卷着冷意扑进来。唐书悦看见他卫衣领口露出的银杏叶吊坠，纹路和高三时实验楼后落在他肩上的那片一模一样。她鬼使神差地问：“你那盆绿萝……”
“去年冬天枯了。”司墨烬动作顿住，路灯的光落在他瞳孔里，碎得像融化的星，“放在出租屋窗沿，忘了关窗，冻坏的。”
收银台的扫码声“嘀”地响起，打断了没说完的话。唐书悦攥着找零的硬币，指尖被冰得发麻。她听见他说“我先走了”，看见他撑伞走进雨幕，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高三毕业那天，他抱着绿萝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样子，连告别都没有声音。
她走到便利店门口时，雨小了些。晚风吹过香樟，落了她满身碎叶。手机震起来，是穆馨茹的视频电话：“书悦！沈奕铭调回本地啦！周末带宝宝来你家吃火锅！”
屏幕里，穆馨茹抱着刚满月的孩子笑，沈奕铭在旁边递奶瓶，暖黄的灯光裹着婴儿软糯的哭声，像把烧红的针，扎得唐书悦眼尾发疼。她挂了电话，摸出教案夹里的纸条，指腹蹭过“ A大物理系”的字迹。
原来有些遗憾是种在盛夏的，哪怕过了三年，再碰，还是会泛着潮意。
雨又落下来，打在伞面上，轻得像句没说出口的“好久不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